一語驚呆所有人。
招凝蹲下身, 伸手虛按在柴進身上。
秦恪淵走進,眾人轉眸下意識地“師叔”“師兄”“首座”喊了幾聲。
他問招凝,“他什麼情況?”
招凝說道, “他身中極火之毒和極寒之毒, 二者相克,讓他體內經絡完全崩碎,再加上他的金丹詭異,似是用狂暴妖獸的妖丹凝結而成, 這股狂暴之力沒有洗練,如今被兩種相克之毒勾起,正在破壞他的肉身, 再過一段時間, 三者就會衝入金丹之中, 怕是會金丹碎了。”
“這是怎麼回事?!”紀岫驚喊道,“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秦恪淵微微皺眉,抬手,銀色的光華從他手中暈開, 散落在柴進身上,招凝避讓開,讓秦恪淵為柴進壓製毒性。
很快, 柴進眉間緊了緊, 手指也動了動, 嘴裡的胡話更是多了, “快來人,救救清霄宗弟子,快,該死的玉華宗。納……納命來!”
他最後驚喊一聲, 猛然睜開眼。
秦恪淵收回手,負後,他也不能完全治療好柴進體內的毒性,隻能讓他的情況好轉,至少不會傷及性命與神魂。
“柴師弟,你沒事吧?”洪傑問道。
“柴進,清霄宗發生了什麼事?”紀岫緊跟著問道。
其他人也汲汲皇皇地詢問。
柴進這才找回意識,看著周遭圍著的人群,更是一驚,嘴唇顫抖著,四麵看了一圈,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洪師兄?!”洪傑點頭,他再轉向一旁,“艾師弟!”聽到一聲“誒”的應聲,視線再轉,“紀岫!你也在!”
紀岫在宗門與他就不怎麼對付,“看來沒事了。”
柴進目光垂下,看見蹲在麵前的招凝,“還有招凝你這個小丫頭。”
一瞬間,柴進眼眶中的淚水都滾了下來,“真的是你們,真的是……”
紀岫被他這情緒波動給驚道了,“你哭什麼?宗門到底出什麼事了,快跟我們說?!”
柴進粗魯地抹了一把眼淚,“還不是因為那魔……”他邊說話邊抬頭,便看見正前方垂眸看他的秦恪淵。
他一瞬間卡住聲音,神色抖動,眼裡竟閃過懼怕與恨。
紀岫皺眉,“你怎麼回事。”
卻聽他咬著牙喊了一聲,“魔頭!”
這倒是讓眾人一驚。
“柴進!”洪傑嗬了一聲,“你怎麼稱呼首座的!”
“柴師兄,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艾柏皺著眉。
招凝站起身,退了半步,站在秦恪淵身邊,她仰眸看秦恪淵,似是有些擔心,但秦恪淵低眸,對上她的視線,卻是平靜的。
柴進吼道,“不是他殺了昆虛成千上萬修真者嗎?不是他將整個清霄宗血流成河嗎?”
“你說什麼屁話!”紀岫怒罵道,“那些家夥都被天魔侵入了識海,已經魔化了!”
柴進沒有半點緩和,反而繼續吼道,“就算如此,若不是若不是他造成當日之情況,清霄宗現在怎麼可能被整個昆虛排斥,被玉華宗踩在腳下,甚至直接被玉華宗合並,將清霄宗所有弟子都扔入那蠻荒之地,自生自滅!”
“什麼?”眾人聽到他話,俱是驚訝,紀岫半跪著,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領,“你說清霄宗剩下的弟子怎麼了?”
瞧著他殺氣騰騰的模樣,其他人雖是震怒,但是還尚存理智,洪傑將紀岫拉開,斥了句,“紀岫,彆胡鬨!”
他問柴進,“什麼莽荒之地,這九州還有什麼莽荒之地?”
在這衝突中,柴進終於稍稍冷靜了幾分,他呼吸急喘地說道,“還能是什麼莽荒之地,都是那該死的玉華宗不知道從哪裡找到的秘境。那秘境甚至都還不穩定,隨時都有罡風齏雷,還有實力極其強悍的變異妖獸和上古妖獸,他玉華宗就這麼把我們清霄宗剩餘所有的弟子扔進去,不顧死活地給他們開荒,開荒得到的所有東西都上交給他們,然後繼續將人扔進那莽荒之地,根本不給我們活路!”
招凝在他話語中找到了一絲線索,莽荒之地?難道是……
秦恪淵冷聲問了句,“這秘境在何處?”
柴進偏過頭,甚至不想理秦恪淵。
紀岫氣急,上前就又要罵,是洪傑再次攔住,但話語也帶上了怒火,“柴進,我們不知道你到底受到了什麼蠱惑,為什麼對首座帶著偏見。但你現在必須要把事情說清楚,回答首座的話,否則首座如何將弟子們都救出來?!”
柴進這才緩了緩,抬頭看秦恪淵,秦恪淵神色未變,想隻是平靜地等待他的回答。
卻不想柴進哼了一聲,甩過頭,而後才說道,“我隻知道在千韌山脈附近,那玉華宗該死的娘們不知道用什麼,在千韌山脈中開啟了一處聞所未聞的秘境。具體在那,我不知道,我是被傳送出來的。那莽荒之地有很多遠古的遺址,當時,我們被妖獸潮包圍,走投無路,不得已才往遠古遺址中跑,不小心觸動了遠古傳送陣,卻隻有我一個被傳送出來了。”
“出來之後就遇上玄寒裂海鯨?”招凝問道。
柴進瞟了一眼,“出來後我就暈了,醒來就看到你們了。”
招凝頓了片刻,瞬身到穿透,那小玄寒裂海鯨還在船下遊走著,大抵是察覺到招凝的氣息,它腦袋探出來。
“小家夥,能帶我們去找到他的地方看一看嗎?”
小玄寒裂海鯨嚶嚶哼了兩聲,轉而一頭紮進海裡,身子一轉往另一個方向去。
招凝回眸看了一眼秦恪淵,兩人瞬間消失在船上,在出現,已經是在小玄寒裂海鯨的背上。
小玄寒裂海鯨並沒有帶他們走多久,不出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附近。
招凝一驚,這裡竟然是望仙死城附近,小玄寒裂海鯨在一處坍塌的邊緣遊走了兩圈。
“師叔,這些碎塊難道就是遠古傳送陣。”
秦恪淵一眼掃過,“單向傳送陣,一旦開啟就會立刻銷毀,隻能傳送一人,應該是緊急避險所用。”
“那宗門其他弟子……”
“先去千韌山脈。”
“好。”
招凝應了一聲,蹲身拍了拍小玄寒裂海鯨的腦袋道了聲謝,緊接著就和秦恪淵瞬間回到了靈舟上。
“師兄,招凝,怎麼樣,能再傳送回去嗎?”紀岫幾步上前。
招凝搖了搖頭,“是單向的,且自毀了。”
“該死。”紀岫低罵了一聲。
秦恪淵說道,“你們先回昆虛,我直接去千韌山脈看看。”
招凝說道,“師叔,我跟你一起,我可能有些線索。”
秦恪淵看了她一眼,應了一聲。
紀岫等人也想跟去,但被秦恪淵阻止了,他囑咐道,“回去昆虛後,先低調觀察,等我們回來再說。”
“是。”眾弟子躬身應道,唯有柴進嗤了一聲,“假惺惺。”
眾弟子目光陡而逼視他,而秦恪淵卻好像沒有聽見,伸手挽住招凝腰身,瞬間破碎虛空而去。
短距離的瞬身,招凝自是能跟上秦恪淵,但此地與千韌山脈足有上萬裡路,除非元嬰破碎虛空穿越過去,否則即使瞬身也要耗費數日時間。
千韌山脈多是嶙峋岩崖,少有植被,在夜色之下更加顯得暗沉,此地有上古陣法限製,非元嬰不可逾越。
秦恪淵挽著招凝站在千韌山脈高空之中,隱隱能看到整座山脈蒙著一層黑光。
“師叔,這陣法是作何用的?”
“傳聞是用來封禁遠古地底火山,不過現在看來並非如此。”秦恪淵說道,“此地陣法應該被打開過,確實有遠古的氣息溢散出來。”
他低頭看招凝,“你知道的線索是什麼?”
招凝抬手,掌心一枚僅剩半個的九州輪出現在手中。
“禹餘赦神令?”秦恪淵呢喃一聲。
“師叔也稱它為禹餘赦神令?”招凝疑道,“但是畢玲燕卻稱呼她為九州輪。當年,我去天機宮給師叔設時空道標,正巧畢玲燕直奔此物而來,本說是合作,卻在我打開窺天鏡幻境之中,暗中搶奪此物,被我斬了一半。但她提起合作時,卻說此物可以開啟一處洪荒之地,我幾番以為她是說謊,如今看來莫不是真的?”
她將半塊九州輪遞給秦恪淵,秦恪淵微微感知,法力注入其中,隻看見其上眾生萬物古怪變化,似有虛空波動卻像是被什麼阻隔著。
他眉頭微皺,轉而一道劍光從神光氤氳中猛而射出,虛空一斬,那處波動好像落到了實處,隻見下方黑光暈著的山脈隱隱出現一圈如九州輪上的紋路,隨著紋路旋轉,出現一處極不穩定的黑洞。
“師叔,是秘境入口。”
秦恪淵摟身一動,須臾之間出現在黑洞之中。
進入其中,刹那視線開闊且光亮,卻見一處一望無際的草原,草地皆枯黃,地麵散落著零星的枯骨和堆砌的高石,抬頭無日無月,卻自成天空,天空上有翼展三丈的金雕盤旋,高石上有足有千斤重的禿鷲岣嶁著長脖盯著,此為尋常,再往深處去,便能看見遊走在草原上的巨獸,和半空中隨處可見的空間裂縫。
這些巨獸極其敏銳,輕易就發現了境外來客,而秦恪淵帶著招凝不過是在高空上飛過,那些巨獸便直接後腳站立,嘶吼著用前爪夠天甚至是張開凶嘴利齒咬動。
招凝不過淺淺一掃,其實力最高的堪比元嬰,最低的也抵上築基了。
而這些空間裂縫和靈霧森林極其相似,雷光繚繞在裂縫邊緣,外側刮著罡風,但罡風之烈遠遠超過靈霧森林,甚至連招凝被散碎的風吹在身上都有些刺骨之感,且這空間裂縫裡黑洞洞的,似無儘虛無,沒有自成空間。
秦恪淵自進入其中似乎就已經感知到什麼,受空間裂縫影響,不可直接破碎虛空穿越,隻一路帶著招凝向某個方向飛去。
即便這般,也飛了足有半個時辰,很快,招凝便聽見了打鬥的聲音。
一瞬而至,卻見一隻如同小山般的妖獸正在攻擊一群修真者,這群修真者各個都是力竭模樣,狼狽至極,仿若下一刻就要支撐不下去了。
“不!”修真者中有人淒厲驚喊一聲。
招凝倏然瞬身至前方,清光打下,鋪在那妖獸腳下,將它足有兩丈寬的腳掌托起,在它腳下地麵正躺著一重傷女修。
清光凝實成鎖鏈,攀援繚繞在妖獸腿上,轉而衣袖一揮,將那妖獸整個身體都掀翻到十丈遠處,這已經是招凝隨手一擊的極限距離,此妖獸重量怕是有萬鈞。
妖獸重重倒地,濺起煙塵四起,方圓數裡的地麵都跟著上下躍動了一番。
就在這時,卻聽一聲驚喜喊道,“招凝?是你!”
招凝聽著聲音些許熟悉,轉眸一看,卻見修真者人群中衝出一衣衫襤褸狼狽至極的男修,幾乎看不出模樣了。
“招凝!”他雙手撩開眼前的長發,露出沙黃的臉,“是我,陳填。”
“陳師兄?”招凝些許恍惚,陳填當年一身整潔妥帖君子風範,任何時候都沒有變過,卻不想這般狼狽了。
招凝落在地上。
陳填帶著一眾修真者湧了上來,“真的是你。”
另幾人去將地上的女修扶起來,卻是招凝認識的,“明珞師姐。”
明珞已經意識迷糊了。
陳填說道,“太好了,招凝,你竟然已經金丹境了,我們當不上你師兄師姐了。”
他身邊一人更是激動,“招凝師妹,啊不,沈師叔,你是來救我們的嗎?”
招凝尚未說話,卻聽又有一人驚喊,“那三相妖象又爬起來了,快,快跑!”
但下一刻那小山般的三相妖象就直接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識。
“沒事的,師叔在。”
一群人些許疑惑,才隨著招凝抬眼,就見天空禦空站著一人,身量高大,負手而立,黑發摻白,卻是中年模樣。
但他們一瞬間就認出來了,陳填下意識地喊,“首……秦首座。”
可就在這時,人群不知道誰提了嘴,“什麼首座,明明是魔頭。”
招凝皺眉,凝目向這群人掃過,見他們神色中要麼是冷漠,要麼是躲閃,要麼是恐懼,沒有半分看到秦恪淵的驚喜和振奮,甚至連曾經在宗門中的尊敬都沒有了。
陳填掩著幾分懼,向高處拱手躬身,“多謝首座。”
好似高空的視線沒辦法細看出他們多變的神色,秦恪淵的聲音依舊平靜。
“秘境中有多少我宗弟子在內?除了你們可還有其他人?”
些許沉默了幾個呼吸,仍舊是陳填回答道,“秉首座,入秘境的清霄宗弟子共有六十餘人。除了我們,還有七個隊伍。”
招凝頓了頓,“聽柴進說,不是說,整個清霄宗的弟子都扔進入秘境,為何隻有六十餘人。”
陳填回答道,“自從幾十年前屠……那事之後,回清霄宗的弟子隻有不到五百人了。後來絕大一部分自逐清霄宗,去了其他宗門,還剩下一些在玉華宗合並我清霄宗時,都拜了玉華宗,留下的,都是自願留下的。”
最後一句多少帶著幾分修飾,自願留下來的少,大多是資質不夠要求才被留下來的。
招凝沉默些久,她抬頭看秦恪淵,秦恪淵隻淡淡地回應了聲,“我知道了。”便眺望這莽荒之地,好似在感知其他清霄宗隊伍。
不一會兒,秦恪淵對招凝說道,“招凝,護著他們,我去另一處看看。”
“好。”招凝應了一聲。
秦恪淵消失在天空中,這些弟子稍稍活躍了兩分。
有人問,“沈師叔,你怎麼跟著這個人來的。”
又有人說,“沈師叔,你離這魔頭遠一點……”
那人話沒說完,就被招凝打斷,“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魔頭,當年清霄宗四大宗門之首時,你們喊的是什麼,忘記了?!”
陳填少見招凝生氣,趕忙攔住,“招凝,你可能不知道,這秦恪淵……秦首座,借金丹大典和四大宗門挑戰大會,屠殺了昆虛成千上萬人。”
招凝察覺出異常,“那些人,包括在內的宗門弟子,識海都被天魔侵識,由內向外魔化了,你們不知?”
有人嘀咕,“知道啊。可是哪有可能全部被魔化了,都是大宗大家族弟子,隻有些許散修入魔了吧。”
招凝霍然看向他,那男修看起來精瘦,招凝隱隱在內門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