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285 鬼神穀軼事(2 / 2)

迢迢仙途 沉難 20264 字 9個月前

那股操控的力量更加強大了,該是太姑奶奶登場的時候了。

尚夏沒有再向前,他回頭去看長階,既已踏出長階,陣法虛妄應該破了。

轉頭,下看,正對一雙渾濁的眼。

年老的婦人呆滯地站在原地,雙手顫巍巍的攥著拐杖,好像下一刻就要跌倒,可是,她強撐著,抬手指著尚夏。

“你……你……你,你殺了他們。”

尚夏一愣,下意識的開口,“太姑奶奶在說什麼,殺了誰?我什麼都沒有做。”

可是他反駁到一半,忽然頓住,緩慢地低下頭,他手中握著弓,身上濺染了大片大片鮮血,鮮血順著衣角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目光隨著血跡下移,便見長階上橫躺著幾具屍體,一行人除了太姑奶奶,其他都死了,而他們的胸前有同樣貫穿的傷口,那是箭傷。

“我,我沒有。”

招凝老邁的臉上聚滿了失望和不敢置信。

“尚夏,你為了獨占景耀鬼神的傳承,而殺了所有競爭者,你忘記了嗎?”

“是你,是你殺了所有人。”

麵對指控,尚夏僵在原地,但很快意識到,莫非還處在陣法之中?

“太姑奶奶,是陣法有詐……”

他最後一字未說完,須臾時間,本還好好的太姑奶奶,忽然也被貫穿了身體,箭矢的餘力殘留尾光正穿過傷口。

“你,果然是你。”

很快,招凝也跟著倒下去。

“太姑奶奶!”尚夏驚叫。

可是他得不到任何回應,整個空間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就在這時,背後的大殿居然不再遠離,就這般矗立在眼前。

許久,天工都不作美,一聲轟然雷響,下一刻大雨如大河傾灌而來,屍體在衝刷中變得蒼白,甚至很快浮腫。

雨水打在尚夏的身上,讓尚夏都有幾分恍惚,眼裡仿佛隻有刺目的屍體。

許久,他又抬頭看身後的宮殿,時空好似定格了一般,雨幕之中,他竟然直接選擇向宮殿走去。

腳步踏在雨水中的聲音,劈啪劈啪,炸耳極了。

但是尚夏的腳步並沒有停頓。

宮殿的外院大門被一把推開,裡麵靜悄悄的,而尚夏毫無猶疑地走了進去。

尚夏進入不到數息的時間,大雨磅礴中一聲輕飄飄的歎息傳來,是從宮殿中傳出的。

大雨聲掩蓋了不同尋常的聲響。

就在這時,宮殿的大門無聲的闔上了。

宮殿在雨幕中虛化,好似從來不存在,而雨中的血色也都消失了。

就在這時,雨幕微微一晃,就像是誰撥動了簾幔。

卻見一道身影出現在雨中,沒有半絲雨水沾染到她身上。

恢複原樣的招凝飄在代表自己的屍體上,腳尖離地麵不過三寸,她背著手,轉眸看宮殿。

“卻是不知我的表演可符合安排。”

嘴角露出淺淡的笑。

自踏入鬼神穀的那一刻,便已經入局,所有人都是局中棋子,唯有尚夏是下棋人。

而至於另一個對弈人,招凝深深看了宮殿一眼,似是透過宮殿看見大殿前方裝模作樣的人。

但她似乎不急於去宮殿中一看,而是緩慢飛在雨幕中,直到飛到花海的最深處,采栽一株月琅花。

月琅花泛著來自幽藍的光華,光芒不似月亮,更像是一顆顆繁星垂掛成串。

閒散漫步著,她耳朵微微一動,察覺到什麼。

一伸手,撥開了雨幕,虛空也被掀開,呈現出的是一處密室。

密室中散落著很多符籙,是一處製符室,桌子上的朱砂像是剛剛才磨好。

而這密室中並沒有主人家,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藍衣有些戒備的男子,正是已經死去的“單舒”。

單舒在密室中來回逡巡著,試圖找到其中的關鍵,抓出藏在暗處搞怪的人。

他嗬道,“出來,你將我傳送到此處究竟是為何。”

沒有分毫回應,他戒備許久,還是放鬆下來,待看到製符桌上的朱砂和毫筆,以及似畫好不久的上古雲紋符籙,他心癢難耐,思及此地並不危險,便取出一張黃紙,當場臨摹了起來。

招凝收回手,雨幕落下,空間裂縫閉合。

她再走兩步,傾盆的大雨漸漸小了,風也跟著起了,一旁的樹葉隨著風吹落,在招凝眼前劃過風的形狀。

招凝指尖一動,清光聚在指尖,便見那風的形狀也定格了,再輕輕一點,虛空順著風的形狀打開了。

那裡是一處桃花林,桃花正開放的燦爛,此處好像隔絕了雨水,沒有受到雨水的侵襲,這裡像是傳說中的蟠桃林。

就在這時,林中傳來腳步聲,隻聽不掩開心的讚歎聲。

腳步聲進了,正是妍玉。

招凝腳步一轉,定格的樹葉被解放了,重新向地麵滑落,而風的形狀轉瞬即逝。

雨已經停了,門前的參天大樹茂密的樹冠中聚滿了雨水,一滴一滴的向最後一個樹葉聚集,直至最後一片樹葉沒有辦法承受這般的重量,向下彎折,樹葉上盛放的雨滴便一滴一滴的向下墜落。

好巧不巧在招凝麵前滴下。

招凝眼眸中閃過一絲靈光,一些隱藏的畫麵竟出現在雨滴中,像是鏡麵呈現出幾個地方,有的是煉器室,有的是藥園,那裡都有人的身影,都是一起進來的人。

招凝她飄到適才屋舍掩去的地方,大門緊閉著,表麵泛著熒光。

隻是看了一眼,她抬腳一動,身形便已經消失在原地。

正堂之中,另有空間,縱橫一眼,竟無法看到邊界,好似出現一處虛空之中。

在正堂的最前方,卻高懸著一張畫像,畫像上繪製著一個威風赫赫的男子,一身白衣,瀟灑俊朗,他站在懸崖高處,遍覽山川雲海。

“……你當真就是景耀鬼神?”尚夏聲音不急不緩的問道。

空間中飄到著威嚴卻慈善的聲音,“哈哈,這世間還沒有人敢冒充景耀鬼神,對元神尊者不敬。”

那聲音像是飄了下來,“這裡是本尊的居所,自然留存著一道神識。”

畫中人走出了畫,虛影頂天立地,負手而立,與他對話時,會微微躬身,給予了充分的尊重。

尚夏並不驚訝,朝對方問候,“見過景耀鬼神。”

隻是再抬頭間,問及的卻是,“適才進來之時,鬼神所說,與我有緣,願實現我一願望,可當真?”

聲音的主人似是沒有料到尚夏會這般直白的問道。

他哈哈大笑,“當真。”

“吾之一生,掌生死,執善惡,爾所求,皆能實現。”

他的話像是在暗示什麼,隻是聲音隱藏了所有的情緒,讓人隻以為意會錯了。

招凝緩步走進大殿,大殿中無人察覺,哪怕是尚夏都不知曉。

她身上泛著清淺的神光,將招凝與他們的空間完全隔絕開來。

而招凝眼中的大殿卻不是尚夏看到的那般,畫像依舊在,但並沒有虛影,隻有陸居的身影虛空盤坐著,他麵上的了然神色已經暴露出了他所有的情緒。

招凝低眸看了一眼尚夏,尚夏似是思考了一會,而後抬頭,眼神很堅定。

他說,“我要您的傳承。”

這樣的答案,讓陸居臉色的表情一僵,怎麼也沒有想到尚夏會提出這樣的心願。

他甚至向外眺望了一眼,雨水未儘,血水未消,幾具屍體還橫在地上,明明暗示可以複活他們的,他怎麼能選傳承!

陸居神色漸漸沉了下來,緊緊盯著尚夏,試圖從尚夏的臉上找到另外的目的。

可是尚夏表現的很是崇敬,一副對景耀鬼神的傳承看的比任何都重要。

“你,當真?!”

他沉聲說著。

“有何虛假?”卻得到了尚夏的反問,尚夏麵上露出憧憬,“尊者乃九州至高前者,等尊者傳承,我便是下一位尊者,又有何猶豫或作假之處?”

“你……”陸居的眼眸中滿是不可置信,失望爬滿了臉,“……你忘記殿外你慘死的那些道友了嗎?”

尚夏疑惑道,“他們在問心境中身死,我也不想看到,人死不能複生,難不成,我要就此哀慟不已,修行停滯不前,置機緣於不顧了嗎?”

連招凝的目光都移到了尚夏的身上。

對尚夏的話略有訝異,隻是心中不起波瀾,轉而又透過陸居看向他背後的那幅畫。

畫中人頗具神韻,氣勢赫然,隻是,尊者之影當真能是畫能記錄的?

“你真的這麼想?”陸居強忍著怒火,維持著聲音的平靜。

而尚夏似已經不耐煩了,“景耀前輩,莫不是想要反悔,您可承諾過,任何願望都可以。”

“好!”陸居咬牙說出一字,轉而抬手一揮,隻見畫如水泛起漣漪,“想要得到傳承可是不那麼容易的,便看你能不能過此關了。”

下一刻,那畫麵的漣漪爆發出強悍的吸引力,尚夏根本無法抗拒,便被直接吸入了畫麵中。

尚夏仿佛成了畫麵中的一個墨點,整個畫麵墜入萬裡冰封的世界。

陸居飛落下來,背著手看那畫像,盯著尚夏那個小小墨點,此刻倒是沒有什麼情緒了。

隻是呢喃著,“難道真的是我看錯了。”

“若是真的這般就把傳承交到他手上,主人會不會氣得托夢來砍了我。”

陸居露出一絲哀傷,緊接著又歎息了一聲。

“先看他能不能渡過這虛彌幻境吧。”

他根本不知曉招凝就在旁邊靜默著,對他的自言自語皆聽在耳裡。

隻是這一刻,她和陸居都是虛彌幻境的旁觀者。

虛彌幻境之中,陸居表現的出乎人意料,他對幻境中的一切都沒有在意,很快就突破冰封萬裡的結界,轉而進入十萬裡火山,可是他的行動並沒有停止,一路奔著傳承之地去。

直至即將進入最後一處幻境。

陸居呢喃道,“這個尚夏的天資果真絕佳,這般試煉之地都沒有難住他,隻剩下最後一處問心境了,叩問他內心至深處的恐懼,怕是對他更加容易吧。主人啊主人,到了這地步,我觀察了他這麼久,我當真不信是我看錯了此人秉性。”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

招凝注視著畫麵,便見尚夏施展一遭極其厲害的法術很快就將身前的陰魂全部剿滅了,而在餘力橫掃之時,也打開了最後一道關卡。

畫麵裡明亮又模糊,大雨將整個世間覆蓋了,像是籠罩著一層薄紗。

隱隱約約能看見畫麵中,一條異常寬敞的大路,大路兩側有序排列著稀疏的樹木,這些樹木生長的不算茂盛,但每一棵都恰到好處的綠油,像是被人為修剪過,更外側隱隱能看到古怪而高大的建築,不甚清晰。

而尚夏就出現在大路的一邊,他穿著奇怪的服飾,頭發不過幾寸長,沒有任何雨具,雙手頂著一方方正正的黑色皮質物,在路邊猶豫了一會兒,便沿著路上數條白色印記大路的另一邊奔去,當他奔走到中間的時候,雨幕中忽而衝出一個速度極快、體型超過他十數倍的方正物體。

砰——

尚夏被撞飛了,鮮血從他嘴中噴吐出來,重重砸在地麵上,血泊在他身下蔓延。

“這有何恐懼?不過肉|身之傷,尋常醫修便可醫治。”陸居自言自語疑問著。

整個畫麵陷入血色之中,像是一大盆血水被潑灑在牆壁上,隨著血水下流,漸漸的,似乎有新的畫麵出現了。

但比畫麵更快的是聲音。

咚——咚——咚——

有節奏極了,像是心跳的聲音。

待畫麵隱約出現,連尚夏的身影都看不清,像是隔著渾濁的液體,而液體時不時泛起波瀾。

“黑水河還是敦水?不,都不是。”陸居迷茫著,“那為何還能害怕溺死其中。”

在他認知中,除去這兩處河流,隨便一道法術便能擺脫。

但是,畫麵逐漸黯淡,那是恐懼最直觀的呈現,此時此刻,是尚夏再也無法淡定的絕望。

這樣的情緒好似蔓延到了大殿中,以致於陸居不自主的聯想到主人當年天劫中隕落的畫麵。

“不……不……主人!”

陸居被拉近了絕望中。

招凝垂下眼眸,至純至真的絕望能穿透一切情緒屏障,勾起心中恐懼的畫麵。

——“天塌了!”“九州浩劫!”“大清洗開始了!”

長袖下,招凝展手成爪狀,靈光聚,一瞬扭轉。

噗——

蔓延在大殿中的絕望情緒瞬間被絞碎。

陸居猛然一驚醒,更加不可思議,這絕望感怎的這般共情。

“他到底在經曆什麼?”

虛彌幻境中,幻象再一次重置了,又回到了那個奇怪大路,重複著尚夏被撞飛的畫麵。

他走不出心頭的恐懼。

陸居緊皺著眉頭看著,直至對尚夏的恐懼重複看過三次之後。

他呢喃著,“尚夏啊尚夏,看來你與主人還是有緣無分啊,你成不了第二個鬼神。如此也好,尚夏這般秉性,神魔兩麵,他隻能取鬼魔麵了。”

“鬼魔麵。”

大殿中忽而傳來一聲清幽的重複。

陸居一驚,周身驟然泛起神光,手中一展,便出現了兩隻重錘,俱是靈寶。

“什麼人?!”

就在他驚疑不定之時,身邊忽而泛起清淺的靈光。

陸居轉身一避,戒備注視,是一氣質超然、仙姿佚貌的仙子。

仙子微側身,目光落在他身上。

“神魔兩麵,一麵鬼魔,那另一麵是……鬼神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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