狻猊, 上古異獸,形如獅,有角, 喜靜不喜動。
隻是, 他們適才乍然瞧見的家夥卻不是這般模樣, 他的鬃毛爆炸似的, 將整個麵部都掩蓋了,甚至看不見他的角, 它身上的鱗片都黯淡無光, 不知是在這裡困久了,還是被天魔影響了。
就在這時, 突然那道紅光從上方砸下, 好在砸下的位置並不再他們所在的兩處雲台上,而是在邊緣一處雲台。
本應該掀起巨大的氣浪,卻沒有想到氣浪之中, 狻猊的身影就消失了, 緊接著下一刻, 卻聽一絲嘶吼從四麵八方傳來。
眾人一驚,卻見所有的雲台上都隱隱呈現狻猊之影, 隻是他們體表的顏色並不相同, 七彩之色, 所具有的力量卻毫不相同。
而在天元中輿瓶所在的雲台上, 似乎被什麼壓製著,那鼓動的表層沒有辦法鑽出,於是周遭的狻猊之影看起來更加的暴躁了。
招凝麵前赤紅狻猊之影嘶吼著,它藏在糟亂鬃毛下的紅眼滴血似的響亮,它的力量是最強的, 接近元神狻猊本身實力。
它一步步逼近,招凝手中緊攥刹月劍,是要一戰,就在這時,銀光從天上降落,落在招凝身前,高大的身影擋下所有威懾,麵色冷然,隻抬手,手中的銀光湧動,狻猊之影周身銀光纏繞,似雷罰似劍意,被強行束縛在其中。
狻猊之影暴躁的嘶吼著。
身前挺拔而高大的背影,招凝忽而意識到,有師叔在,她無須拚命。
銀光籠罩下,它那氣勢卻是生生壓製在光華之中,它猛地一甩頭,那赤紅的雙眸閃過一道魔影。
“魔化了?”招凝心中微微疑惑。
但秦恪淵卻說,“狻猊乃上古異獸,抵抗天魔侵識紫府,但脾性還是被影響了。”
“這可不是一般的影響!”
隔壁的雲台上燁梁尊者的聲音響起,他與寒俞兩人各在兩方,施展大法控製著向他們衝來的異獸。
這些異獸之影不知道為什麼,對他們非常的感興趣,所有雲台上的影子都向他們奔來,難道僅僅是因為他們所在的地方人多嗎?
就在這時,寒俞轉眸盯著尚夏,尚夏一時間有些迷茫,他抵抗這些影子確實沒有辦法,但是,他也在努力維持著這雲台上的防禦陣法,被寒俞的眼神盯著有些瘮得慌。
便問寒俞,“寒俞尊者,您,您有什麼交代,我可以出去當誘餌!!!”
尚夏想的十分壯烈,強行表現出無所畏懼。
然而卻聽寒俞說道,“來個人將尚夏敲暈了。”
尚夏迷茫,沒有想到寒俞突然有這樣的交代,緊接著更是迷茫,甚至有幾分委屈,他轉眸看向招凝的方向,招凝確實在看著他。
招凝眼神之中,有一絲古怪,緊接著,在尚夏呼喚沒有出口的時候,她抬手一點,一道靈光落在尚夏身上,轉而,尚夏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下一刻,這些攻擊他們的妖獸之影似乎失去了什麼目標,轉而更加的煩躁,甚至更加向他們進了一分。
秦恪淵看他們情況,知曉這些不過是異獸的影子,真正的異獸並不知道在什麼方向,下一刻,卻見那些妖獸之影忽而轉移方向,而秦恪淵目色一凝,卻見指尖一轉,一道鋒銳的光華從他掌心射出,徑直在這些影子上方劃過,這光華像是能夠將一切迷障消解。
很快,他們便瞧見一處異常。
“在那裡。”燁梁尊者喊了一聲。
卻見秦恪淵身形一動,他身化流光,流光之中龍身鑽出,轉而與那妖獸的本體相撞,下一刻,就將妖獸本體強行抓了出來。
但是妖獸掙紮至極,嘶吼著鼓動全身之勢要反擊他,而巨龍銀尾一揮,萬鈞之力攜著遠古威壓,生生將妖獸直接甩在雲台上。
秦恪淵轉而落在狻猊前方,他手中的光華強行注入了狻猊體內,狻猊不斷的掙紮嘶吼著,很快它的動作漸漸消弭了下去,在亂糟糟的發絲間眼睛張大,盯著他們,而後……打了一個哈欠。
適才緊繃的氛圍好似被這一個哈欠打斷了。
但緊接著他像是感應到什麼稀奇,生生切斷了哈了一半的瞌睡,嘀咕了一句,“好濃鬱啊。”
玩世不恭的聲音傳來,眾人互相看了一眼,確定這聲音是從狻猊的嘴巴裡傳出來的。
不過這也不奇怪,狻猊是已經到了元神境界的異獸,自然是會說話的,不會說話才是奇怪的。
它的眼睛裡好似看到了什麼新鮮玩意,不斷的向附近聳動著,看著雲台上的眾人,更是覺得眼前一亮。
“這麼多氣運疊加,當真是前所未有。”它古怪的呢喃一聲。
可是目光還灼灼的盯著眾人。
招凝知道這家夥大概已經從天魔影響中清醒過來。
她飛到他們所處的雲台上,下一刻,狻猊更是眼前一亮,盯著招凝,那銅鈴大的眼珠子,好似要從裡麵掉出來了。
這眼神並沒有多少垂涎,但是卻看的人不舒服。
招凝冷漠,退後半步,秦恪淵法決一動,一股鋒銳的力量打入了狻猊的身體裡。
狻猊嗷嗷叫著,倒是沒有之前的那般凶悍,看起秦恪淵來,目光甚至有幾分委屈。
這樣的表現直接讓眾人有些鬱悶。
“孩子。”狻猊忽然說道,往招凝方向湊了湊,他對招凝說道,“你收不收坐騎,我可是太古大能的坐騎,穩又快。”
招凝對他的話語說的有些愕然,隻覺不解,她下意識地看向秦恪淵,似乎在詢問,師叔,這上古異獸是不是還沒有從天魔影響中醒過來,還處於幻象之中。
可是,狻猊卻是誤解了,狻猊說道,“誒,我狻猊從始至終都是坐騎,有著數百萬年的經驗,可比他更適合多了。”
招凝一瞬無言。
秦恪淵問道,“閣下當年是誰的坐騎。”
狻猊嘶了一聲,一時半會像是想不起來了,半天含糊的說著“截天神君?還是滅世魔神?”
他滴哩骨碌數個稱號,眾人並沒有聽過,但是這稱號一聽便是天人之上的大人物。
眾人對視一眼,對麵前的異獸更泛起一絲意外。
秦恪淵忽而之間一動,卻見那長劍猛然從高空中刺下,徑直落在它前方的平台上,那劍明明無鋒,偏生讓狻猊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像是害怕被著無鋒的劍下一刻就削去了腦袋。
“生什麼氣啊,不就是同你競爭坐騎嗎?”狻猊嘀咕著。
眾人隻覺得有些無語,這狻猊的性格與他們想象的完全不同,甚至覺得適才那狂暴的狻猊並不是它。
就在這時,卻聽秦恪淵問道,“閣下並不是來自禹餘九重天?”
這一問倒是令眾人愕然,狻猊這才看了他一眼,“你是哪裡新生的應龍,怎的知道域外之天。”
這時招凝第一聽聞有域外生靈,看向狻猊的目光更加有些古怪了。
狻猊笑了一聲,“我確實是從域外而來,不過可不是侵入你們禹餘九重天,純粹是因為走錯了路迷路而已。”
這樣的說法,讓招凝等人更是無語,怎麼也沒有想到,狻猊隻是迷路,所以進入的禹餘九重天。
招凝便問道,“以前輩的能耐應該很容易能夠離開域外。”
畢竟這裡是天魔巢,最上方連接著域外。
狻猊笑道,“早些時候可以。現在打不過了。”它的目光瞥了一眼秦恪淵,好像再說,現在連一隻小小的應龍都打不過了。
“為什麼?”招凝隻覺得他的說法無比的古怪。
下一刻,狻猊扭動的身子,原地往下一趴,“都說了,迷路了。”
這一言令眾人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招凝甚至被它攪得有些迷茫,所以說,這狻猊異獸,從域外迷路墜落進天魔巢,而後在天魔巢也迷路了,出不去便窩在這裡,不,應該再加上一點,整個上古神話傳說都點明,狻猊是一個喜靜的異獸。
有可能,這狻猊在很久找不到出去的路之後,於是就懶得再動,隨意找一個地方一趴,再加上這天魔之地的魔氣數萬甚至更長時間的影響,狻猊便稍稍有些性情暴躁,而長期的貪睡,導致修為倒退或者法術不精。
狻猊又看了一眼招凝,大抵是從招凝的神色中看到了她的意思,故而為自己找補,“我雖然自己迷路,但是我當坐騎卻從不迷路。小姑娘,當真不收了我。”
上古異獸上門求著收服,對任何元嬰境界,甚至是元神境界都是天大的好事。
但,招凝看了一眼秦恪淵,秦恪淵隻是負手,沒有多說什麼。
招凝禮身,“大能說笑了,招凝不過是一普通元嬰,駕馭不了您。”
“哎,修為不算什麼,你要是介意,我的修為再跌跌,就和你差不多了,到那時你就可以駕馭我了。”狻猊笑著,“不過,本神獸哪裡是這般膚淺的家夥,你身具功德之力,有功德之人必是天道香火贈予之人,嘿嘿。”
它的笑聲不言而喻。
招凝默然,默默地往秦恪淵身後退了一步,高大的背影擋住了招凝。
狻猊瞬間失望,轉而腦袋縮回了自己的爪子中,“罷了罷了,本神獸注定是孤苦漂泊之獸了。”
眾人,“……”
招凝不為所動。
狻猊將見這樣都沒有說動招凝,歎了一聲,而後問秦恪淵,“喂,能給我加持一道陣法嗎,將本神獸隱藏起來,不要被看見,睡覺不會再被打擾了。”
這句話好像在暗示什麼,雲台上的段錦等人都有些尷尬。
有幾人帶頭朝狻猊禮了禮身,以示歉意,狻猊很不在乎,隻等待著秦恪淵的答案,像是當真為了睡一個好覺而苦惱著。
秦恪淵說道,“封禁的陣法不少,隻是閣下自封在內,怕是不容易出來。”
狻猊像是毫不在乎一樣,“出來又如何,還不是找個其他地方睡覺,正遇上有緣人,還是能被打開的,就像現在這樣。”
這般淡然的態度,當真是少見。
秦恪淵沒有多言,施展法決,卻見無鋒劍從雲台中自行飛出,劍光閃動交錯間,有什麼封禁之力漸漸成型,很快劍光像是天羅地網一樣慢慢壓下。
速度並不快,狻猊抬眼打量了一下,動了動身子,根據天羅地網的弧度為自己找了一個舒服的角度躺下。
直至天羅地網將他完全覆蓋,劍光閃動間,狻猊身形完全消失在眼前。
那無鋒劍再次歸於秦恪淵手中,隻抬手一轉,無鋒劍便消失了。
“這神獸的性格當真是奇怪。”燁梁尊者感慨道。“說起來,招凝啊,你這可是損失了一大助力啊。”
招凝沒有說話,實力之根本在於自身,外界的助力最多也不過是輔助。
兩人來到他們所在的雲台上,寒俞重新將孟從意攬入懷中,替她恢複傷勢,其他人在他們說話的時間,也漸漸恢複了,瞧著招凝等人走近,都歡欣的迎了上來。
“太好了,燁梁尊者,三位上人,你們都好好的,我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段錦說道,而後目光挪到了招凝身邊的秦恪淵身上,有幾分疑惑,也有幾分猜測。
燁梁尊者正要介紹,就在這時,卻聽一聲呻|吟聲,尚夏悠悠轉醒,他眨巴眼,意識歸攏又驟然意識到此處危險,立馬翻身而起,轉而便對上了眾人的目光,他的目光茫然的劃到招凝身上,也沒有多想,臉色有點垮,語氣甚至有幾分可憐兮兮,“太姑奶奶,為何要將我弄暈。”
“你天生吸引妖獸。”招凝平靜地解釋。
尚夏仔細思考了一下,似乎對此有所認知,可是想了又想,“太姑奶奶,這次可不是我吸引的,是……”他眼神往寒俞方向瞟了瞟,意思是孟從意驚醒的妖獸,但是又對寒俞的脾氣有所了解,便低著頭認了。
秦恪淵低聲,語調裡有絲笑意,“太姑奶奶?”
他低眸看招凝,這輩分貼在招凝身上,總是彰顯出一種奇異。
招凝對上秦恪淵的目光,感覺當年裝老嫗的怪趣味被看透了,她故作淡定地解釋,“他是尚家的孩子,是聞哥兒的曾孫。那年入凡,恰遇聞哥兒新婚,還記得嗎?”
秦恪淵當然記得,抬眼看尚夏,說起來尚夏的模樣和漁家人五官並不相似,他隻是微微頷首,便是招呼。
尚夏此刻目光也在招凝和秦恪淵身上來回遊走,那目光像是在審視著什麼,比如說,這位的身形怎得那般像那日祖師殿前的人影,尚夏至今還記得那日祖師殿中的景象,那看起來極其曖昧的動作,他貫來清冷疏遠的太姑奶奶卻沒有絲毫閃躲……
尚夏腦子裡仿佛有靈光一閃而過,抬手一禮,嘴裡非常肯定的喊了一聲,“見過太姑爺。”
哐當——就聽到一聲物什砸地聲,尚夏轉眸,卻見石磊手裡的劍似未抓穩扣了一下地麵。
招凝一瞬愣神,這是什麼稱呼,招凝轉眸看秦恪淵,他看起來有些意外,甚至再次打量了尚夏一眼。
“咳。”燁梁尊者出聲打斷了這氣氛微妙的雲台,“尚夏,瞎喊什麼呢,這是你們清霄宗秦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