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輕輕一笑,說著,“帶你去一處地方。”
招凝疑惑,心中泛起好奇,看著他的手,隻頓了片刻,伸手,搭在他指尖邊緣,轉而被勾進掌心,緊緊攥著,帶她迎著夕陽而去。
比起墜仙域隔著衣袍的觸碰,掌心的溫度從指腹絲絲縷縷的傳遞著,招凝偏頭不看,高空的風吹拂著發。
招凝看著夕陽,霞光紅豔,鋪滿了半空,天際的雲披上了紅紗,在風的加持下,呈現出唯美的飛天之姿。
秦恪淵的步子不快,招凝小步跟著,她問秦恪淵,“師叔,九州的太陽是金烏嗎?”
“九州的曜日是寰宇彙集的太陽本源,是寰宇一顆巨大星辰,它照亮了九洲,但其實離九洲地膜有兆兆之距,除非證道道祖,無人能抵達。”
招凝震撼而驚疑,“是有人前往過曜日嗎?”
秦恪淵笑著,“不知,但禹餘傳說記載過隻言片語,說太古之時,天地混沌、虛妄無儘,禹餘道祖破虛空,入寰宇,登曜日,取九滴太陽本源,灑落九州,混沌虛妄儘去,九州生靈自此不再渾噩。”
招凝恍惚,難以想象太古神話中的浩瀚。
兩人在雲中走著,安靜平心,招凝聽秦恪淵說,“當年抵達禹餘九重天,落在一處島嶼之中,本以為是一處荒島,卻不想落地刹那,就覺被禁錮在荒島上了。原來是荒島上有一位前輩在躲天人之衰,直言數十萬年沒有遇見活著的生靈了,讓我問他三個問題,若是他答不上來的話,就讓我離開,否則就讓我留在荒島上給他說書。”
招凝怎麼也沒有想到最後的懲處落在“說書”上,她看著秦恪淵,想象著師叔站在說書台前,提起驚堂木重重拍下,嗯,那一瞬,大抵台下聽眾都要叩首行大禮,像凡俗郡縣裡的老百姓朝官老爺說著“小的知錯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這樣的想法將招凝逗笑了,她眉眼彎起,是招凝小仙子的靈氣和歡愉。
秦恪淵轉眸看她,嘴角笑著,眼裡神色似模似樣地控訴招凝幸災樂禍。
招凝裝作沒看見,問道,“那師叔問了他什麼問題?”
秦恪淵眉眼微揚,說,“我隻問它一個問題,閣下躲天人第幾衰。”
招凝意外,“就算這位前輩忘了名字、忘了壽歲,也不會忘了自己因何躲在荒島上的啊。”若是他忘記自己在躲天人之衰,他便不會在荒島之上躲著了。
秦恪淵卻補充道,“然後,我便封閉了六感五識。”
招凝驚愕極了,轉而意識到,六感五識皆封閉,無論這位前輩答不答的上來,在問話者這邊他都是沒有答上來的。
“師叔,你這是耍賴。”且是豪賭。
招凝感覺又氣又好笑。
秦恪淵說道,“但這不是贏了嗎?那前輩的神識應該在我周遭轉了數十年,我元神修為都穩固了,甚至借著此地的天人之力緩慢提升著實力,然後,這位前輩便惱羞成怒將我甩出了荒島中。”
招凝一時無奈,她心裡清楚,師叔的寥寥幾語、啼笑皆非的經曆,其中更是藏著致命的風險,一招不勝便是滿盤皆輸。
“後來呢,師叔去了哪裡?”招凝問著,話問出來的那一刻,招凝忽然意識道,師叔在告訴她,他經曆的這一百年。
那一瞬間,招凝心中悸動,她不自覺地回握住秦恪淵的手。
他平靜而含笑著說著後來,後來,他往鹹州去了,遇見靈山傳道……
招凝聽著他的經曆,看著師叔的背影,這一刻心底的小情緒忽而就散了,本就是一絲沒由頭的怨,敵不過師叔的平安順遂。
這一路走得很慢,但卻感覺快極了,直至秦恪淵停下,招凝眺望前方。
看見一座高聳連綿的山脈,又看周遭之景,招凝意識道,“這裡是千韌山脈?”
“是。”
千韌山脈與數百萬年後有很大的區彆,沒有陣法,山脈鬱鬱蔥蔥,時而看見山中生靈嬉戲打鬨。
“來。”秦恪淵說著,帶著招凝落在千韌山脈一處高崖上,崖峰高聳,他們走至邊緣,看見重重雲海浮於半空。
卻見秦恪淵抬指一點,卻見雲海層層撥開,向兩邊湧動,而山下是一望無際的桑明林海。
招凝微張嘴,那紅不灼目卻穠豔,微風吹拂著桑明林海,浪潮湧動,風中的精靈在其中現身,儘情舞動。
比之朱州的桑明,這桑明林海仿若神靈賜下的紅綢。
招凝從高崖上飛身而去,秦恪淵緊隨她身後,看著招凝驚喜,看著招凝愉悅,看著招凝像風一樣遊走在林海之中。
紅葉在地麵鋪就,世間好似陷入一種洋溢而高昂的情緒中。
直至招凝被林海迎入一山中,山巔之上,一株桑明明媚鋪展,像是娉娉美人半撐紅傘轉眸明媚一笑。
她站在樹下,紅葉婆娑,卻沒有蕭瑟,隻有繽紛之感。
招凝仿若進入瑰麗的夢境,她抬手,一片紅葉落在她掌心,卻調皮的化作紅蝶飛起,飛舞在她手掌周遭,她伸出一指,紅蝶乖巧落下。
她眉眼俱是喜意,轉頭看向秦恪淵,他背手站在不遠處,笑著看她。
像是彌補當年歪脖子樹下耄耋與稚童的遺憾。
秦恪淵伸手一指,提醒招凝,招凝疑惑轉頭,卻見紅蝶飛起,喚來更多的紅蝶圍繞著,同她嬉戲玩耍,而這時,樹上又飄下一片紅葉,那些紅蝶離開招凝,迎著那片紅葉而去,又支撐起那紅葉,將它托到招凝麵前。
招凝奇怪,她展手,紅葉落在掌心,金色的流光沿著葉脈遊走,直至落在頂端,紅葉表麵卻呈現意象,那是這棵桑明的視角,在歲月流轉中,它俯瞰桑明林海潮來潮去,眺望夜空星漢燦爛。
一葉障目,但一葉也可觀滄海桑田、攬銀河浩瀚。
她緊緊握住紅葉,轉身看向師叔,隔著三丈的距離,望著彼此,此刻是咫尺之近,紅葉在此間婆娑而落,不是蕭瑟,而是熾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