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過年,各大隊都已經按工分完成分配,家家戶戶都在忙著準備過節,村民們拿著辛苦一年才賺到的肉票,到城裡換購。
南方沿海一帶,陸上江河密布,陸家村的橫基對麵就是朱江支流,內裡也有小河貫穿村中,沈盈盈那小破屋出門幾步就是河邊,每天都有人在埠頭邊洗衣服洗菜。
村裡通向外麵的路就隻有一條,要出城還得先穿過橫基,花一毛錢乘船渡江,等過了江對麵,再走路或騎車。
村橫基就是一條泥路,地處稍高,一側是村落,另一側是江流。陸斌騎著單車,載著沈盈盈,在風聲和趕路村民們的豔羨目光中,一路飛馳。
這年頭的鳳凰單車,相當於現代的高檔汽車了。彆說騎車,這裡很多人甚至連單車輪子都沒摸過。
沈盈盈耳朵和臉被吹得有點疼,忍不住捂著左耳,右臉貼在陸斌背上,把右耳也堵住。陸斌感到了她的動作,微微側了側臉:“冷?”
“不冷,就是風有點大。”沈盈盈麵向的正是江流一側,渡江船剛好上了一撥去城裡的村民,緩緩駛向江中,她興奮地指著那大船,“那個我也坐過!”
雖然記憶已經非常模糊了,但沈盈盈依稀記得,在她的世界,在她很小的時候,老家雖然已經建了不少路,但也還有渡江船。她外婆起得早,有時候就會帶她渡江,去對麵的酒樓吃早茶。
後來,隨著學業繁重,她回老家的次數漸漸地就少了,也沒注意到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艘渡江船就不見了。
現代跨江大橋建起後,已經不需要這種傳統的過江方式了。
陸斌隻知道小姑娘城裡長大,想著也許是她被袁老師帶回陸家村那回,是唯一一次坐上渡江船,所以才這麼興奮。
“咱們明天也坐,”陸斌說,“明天得讓你戴個帽子才行,不然要凍著耳朵了。”
陸斌長得高大,他在前麵騎車,其實已經擋了大部分風,沈盈盈知道他被吹得更厲害,說:“我們兩個都戴,不然長凍瘡可就難受了。”
陸斌其實已經習慣了,但小姑娘說得認真,他也就笑著點了點頭:“好。”
他今
天並不是帶著挖寶的心思來的。他心裡清楚,小姑娘的父親陸繼東一直都在城裡,再回來時就已經是臨終了,哪有機會在鄉下埋什麼寶貝?
隻是昨晚小姑娘一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樣子,他就想著乾脆帶她出來逛一圈,開個小灶。
他當然知道自己跟周文軍沒得比,讓小姑娘頓頓吃肉是不可能了,但偶爾吃點不一樣的,他還是做得到的。
按規定來說,所有江裡河裡的東西,都是屬於公家的,個人不能私自捕捉。但這日子艱難,村民們都有默契,就連隊委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明目張膽撒網捕魚,偶爾在江河裡撈著一條魚,大家也都當沒看見了。
但是,這年頭地主分子,即使老實熬著,也總能被人各種挑刺,更彆說私自撈魚這種本就違規的事情,一旦被發現並借此發難,就得倒黴。
所以,陸斌平時很少乾這種事,但之前他母親還在世生病時,他也經常三更半夜去抓魚,給母親熬湯補身體。
村裡的人雖然排斥他,但大隊長陸學農還算公正,今年他分到的錢和票,加上前些天村裡分的魚和肉,雖然不多,但也能讓他和小姑娘過個有肉味的年。
他想著今天帶她玩一下,挖不到寶她肯定會不開心,但緊接著明天去城裡再添點東西,小孩兒忘性快,買點糖果吃食,應該也就能哄回來了。
過了渡江點,橫基上幾乎就沒什麼人了。
經過另一個村時,陸斌說:“這裡就是林村。”
“嗯嗯!”沈盈盈隻隨意看了一眼,四處看了看,但陸斌太高了,視線被擋住了不少,於是又拽著他腰間的衣服,努力地伸了伸脖子。
身後的動作不小,陸斌連忙提醒:“哎,彆亂動,小心掉下去了。”
沈盈盈忽然眼神一亮,指了指林村東邊遠處的山頭,興奮地說:“斌哥,應該就在那兒!”
“好好好,我知道了,”陸斌有點無奈,“你彆急,它又不會跑,你乖乖坐好,不然我都不敢騎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