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工匠們說了新的澆築地基與承重柱的辦法,工匠們紛紛點頭。他們見識過水泥的性能,這段時間在劉格的指導下,也試著開發出水泥的各種用處,曹覓說的以鐵筋為骨,混凝水泥為肉的辦法,在他們看來確實可行。
但聽到她要蓋到八層,工匠們卻不敢了。
他們苦苦勸說一番之後,曹覓無奈讓步了。
畢竟水泥雖然有了,但鋼筋之類的東西質量還遠遠跟不上,八層這個高度實在太過冒險。
最後,他們定下一個曹覓和工匠們都能接受的高度——五層。
五層的建築在這個時代雖然少,但也不是不存在。工匠們第一次嘗試,選擇了這個在他們看來絕對有信心達到的高度。
雖然說這與曹覓自己的預期有些不符,但五層高樓在康城中也是獨一份的高廈,摘下“康城第一高樓”的美名,完全不在話下。
就當曹覓還在哀歎那被削去的三層時,外間下人來通傳,說是秦夫人上門求見。
秦家是遼州本地數一數二的大世家。自從上次與曹覓在宴席上“相談甚歡”之後,這位秦夫人便時常會找些借口,與曹覓來往。
曹覓讓人將她請進來,自己回屋整理了一番。
她出來時,秦夫人已經在廳中坐著了。但曹覓的注意力卻第一時間被她放在案山的那盆奇植吸引。
秦夫人見她盯著自己帶來的盆栽,行完禮後便迫不及待地介紹道:“早聽說王妃喜歡奇花異草,早前我一個妯娌得了兩盆紅籠果,我就想著一定要為王妃討來一盆。看來我這心意沒有白費,王妃當真喜歡!”
秦夫人口中的紅籠果,其實就是辣椒!
曹覓看著被種在一個精致瓷盆中的辣椒,點點頭笑道:“秦夫人有心了!”
她其實知道,辣椒在中國古代,一開始是被當做觀賞植物的。但辣椒在這時候還算稀少,曹覓也不知道它的本地名稱,於是一直沒有特地尋找過。
秦夫人今日送的這一盆,真真是送到了曹覓心坎上。
她越看越欣喜,心下卻有些難安:“這樣新奇的東西,怕是費了夫人不少事吧……畢竟是我要的,夫人可詢問這樣一盆紅籠果價值幾何,我……”
“哎,王妃何出此言!”秦夫人佯怒地打斷了她的話,“不過一盆紅籠果,王妃收下便是,怎的還與我見外了呢?”
她拉過曹覓的手:“王爺近來將我家老爺提到了州牧身邊,我家老爺難得能為王爺效力,如今飯都比以往多吃了一碗。我是想著我與王妃也該多親近親近的,就怕王妃看不上我們秦家。”
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曹覓哪裡能再推脫,連忙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歡歡喜喜把東西收了。
不過反正她也品出來了,她這是又受到戚遊那邊的恩惠了,反正且先記著吧。
兩人聊了一會辣椒,秦夫人又提起一件事。
“聽聞王妃要在城中建一處酒樓,用的還是王妃手下弄出來的新東西?”秦夫人問。
曹覓倒不詫異秦夫人會知道這種事。畢竟她為了宣傳水泥,並沒有特意隱瞞。
此時聽到秦夫人這樣問,曹覓便點了點頭,答道:“夫人消息靈通,是有此事。”
秦夫人繼續恭維道:“哎呀,我就是想著,是不是能買些那新奇的東西,順便沾沾王妃的喜氣啊。”
如今水泥廠正在擴建,但是生產並沒有停下來。酒樓那邊如今還在拆除其上原本的建築,等到施工還需要一段日子。
此時聽到秦夫人提起要采購水泥的事,曹覓自然十分開心:“那是自然,那水泥好,夫人可采買些,為家中修建一些地龍和火炕!”
這就是曹覓除了酒樓之外,想出來的第二種推廣方案。
遼州地處盛朝最北部,這裡的冬天可不像京城,用幾盆炭火就可以抗過去。所以曹覓認為,更為暖和的火炕和地龍在這個地方,市場需求絕對巨大。
說起來,其實火炕地龍這些,用到的主材料都不是水泥。水泥不抗燒,火炕一般用黃土與秸稈調成的土泥來搭建。
但是水泥可以做基或者抹麵,總之,能推銷出一點是一點。
再加上此時這兩種技術還隻掌握在曹覓手中,她可以讓人帶著材料,直接上門給弄個一條龍服務,把收入都包圓了。
於是她為秦夫人解釋道:“火炕,就是在屋中做一個可以燒火的炕,冬天人坐在上麵,火在下麵燒著,彆提多暖和了。
“我的人正在試驗,過段時間成功之後,會到王府來砌炕,秦夫人要是需要,到時候我讓他們也去秦府乾活。”
秦夫人笑得見牙不見眼:“那可真是太好了!王妃可一定記著,到時候讓人過去啊!”
曹覓點點頭,也為第一筆水泥交易而感到開心。
但是她不知道,她的第一個客戶,離開了王府,剛上了馬車就變了一副嘴臉。
“秦西,那個什麼水泥,火炕的事情你記著,到時候你去辦,彆來煩我。”她對著旁邊一個貼身小廝吩咐道。
秦西點點頭。
但他有些為難:“夫人,真的要把主廳和您的院落都……”
他話還沒說完,秦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怎麼?真準備在我屋裡弄個火炕,把我和老爺架在火上烤啊。”
“那……夫人的意思是?”秦西小心詢問。
“打發他們去下人房那邊弄吧?”秦夫人揉了揉額角,“反正錢我已經送出去了。對了,給那個賤人也弄一個。”
她突然來了精神,示意秦西靠近,細聲道:“你回去就安排,說是王妃的人要來府中施工,我緊著那賤人的屋子,讓她這段時間先搬到城外去,明白了嗎?”
秦西點點頭:“小人明白。”
秦夫人這才安心地坐了回去:“嗯。能把那賤人支走一段時間,也算意外之喜了。”
她這樣想著,終於安下心,閉目養神起來,不再說話。
秦夫人走了之後,夜裡曹覓回到房中,開始查起近來的賬本。
劉格那邊比她想象中更快地弄出了水泥,酒樓項目也要提前開工了。在之前與工匠的商議中,她發現酒樓建造的耗資比她想象中更大。
她是衝著打造康城第一去的,酒樓的選址就在城中最為繁華的街道,這就代表著,酒樓的其它配套,也不能差。
原本還存有一筆金銀的她,財務情況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即使有秦夫人,以及接下來其它聽到風聲的世家接踵而來,采購水泥,這點收入也完全不夠!
這意味著,曹覓馬上要陷入一個入不敷出的境地。
意識到這一點,她坐在燭光下對著賬本發愁,絞儘腦汁地想著對策,連戚遊進來了都沒發現。
直到戚遊在她身邊坐下,她才驚覺屋中多了個人。
曹覓一愣,下意識就準備起身行禮:“王爺。”
戚遊擺手,示意她坐回去。
“王妃倒是比我還忙。”戚遊看了看她身前的賬本,“都這麼晚了,還在處理賬務?”
曹覓有些臉紅地蓋上了賬本。
畢竟,自己因為花錢大手大腳,導致財務出現了問題這種事情,被人知道了,還是有些令人難為情。
戚遊也沒有探究她私事的**,徑直取過案上的茶壺,倒了杯茶水解渴。
茶水一入口,他便皺了皺眉。
將茶杯放下,他詢問道:“遼州買不到北安毛尖嗎?”
戚遊自小在北安長大,極愛北安特產的毛尖茶,其他的茶不合他的口味。
“啊?”曹覓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茶。
她下意識回答道:“呃……不是,是因為近來錢不夠了。”
“錢不夠?”戚遊似乎難以理解,“錢不夠的話,你去找管家支取便是。管家從未與我提起府中錢財緊缺,想來買些毛尖的錢還是有的。”
曹覓聞言,終於反應過來。
王府中的一應支出,用的都是戚遊的錢!
而曹覓近來每天為著自己的財務發愁,在某次東籬過來請示內務采買時,下意識將府裡部分昂貴的開銷都削了削,改成了較為普通的替代品。
戚遊一語點醒了她,她這才發現自己做錯了。
於是曹覓低著頭,果然承認道:“王爺,是臣妾疏忽了。”
她解釋道:“臣妾自己最近財務有些緊張了,是以下意識削減了府中一些用度,這才將王爺愛喝的茶換了……還請王爺責罰。”
戚遊沒有理會她的話,反而又問:“你缺錢了?你怎麼會缺錢?”
曹覓鬱悶得鼓了鼓腮幫子。
這北安王純屬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真以為誰都跟他一樣有錢嗎?
但曹覓還是認命地解釋道:“因為……因為近來臣妾買了塊地,準備建一座酒樓,再加上容廣山莊那邊的支出,財務上便有些緊張了。”
她都已經自揭老底了,可旁邊的北安王還是一頭霧水,繼續問:“然後呢?”
曹覓這下是真的有些生氣了。
“什麼然後?”她回道:“沒有然後了,就是缺錢了。”
戚遊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所以你為什麼不去找管家支取?”
曹覓聞言愣了好久。
她有些理解不了北安王的腦回路,平常明明看著聰明,為什麼在這種事情上,一定要她掰開來一點一點說呢。
“臣妾做的這些,都是臣妾自己的私產。”曹覓回答:“管家那邊掌管的內庫,不是王爺專門用來供應府中的嗎?”
戚遊點點頭:“對啊。”
見他終於明白了,曹覓點點頭,不自在地移開了眼,
此時,坐在他對麵的戚遊終於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困惑著又說了一句:“給王府,和給你,有什麼差彆嗎?”
有些懨懨地擺弄著茶杯的曹覓動作突然頓住。
另一邊,戚遊繼續道:“我當年是見你不會理財,才沒有將內庫直接交到你手上。但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原因缺錢,隻要不太過分,你都可以去管家那邊隨意支取。”
“這……這樣嗎?”曹覓有些反應不過來。
其實她一直不敢心安理得地享受北安王府中的一切。
所有依靠北安王府得到的東西,她都不敢直接據為己有,甚至原身原本擁有的,她都是以一種先用後償的心理在取用。就例如巴丹之前為了交好北安王府,送來給曹覓的那顆紅寶石,曹覓看著新奇,但她卻從來不覺得那顆寶石是屬於自己的。
她在這個時代重生,占用了原身的軀體,自認已經獲得了無價的生命。她要報答,報答原身,報答北安王府,甚至報答這個時代。
穿越而來的這些時間,她心中想到的,大部分是付出與報恩,而不是享受或索取。
而此時戚遊的話,讓她產生了一些錯亂。
他這樣理所應當的態度,讓曹覓恍惚間覺得,她真的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她可以為所欲為,她可以隨心支取賬麵上的金額,她可以享受原身的權勢和富裕。
她並不是某個異時空的遊魂,在戚遊眼裡,她就是曹覓,是他的王妃,是北安王府的女主人。儘管這位戰神王爺近來可能已經發現了她的異樣,但他依舊認可她,尊重她。
即使知道這些可能都是他對原身的態度,但在這一刻,曹覓還是感動得鼻頭發酸。好像自己一個人孤軍奮戰走了許久,驀然回首,發現身邊其實一直站著個隨時準備為她遮風擋雨的同伴。
而就在她發愣的這一陣子,戚遊已經起了身。
他褪下外袍,轉身朝曹覓走了過來,幫她解著扣子。
曹覓終於回過神來,嚇了一跳,下意識捂住自己的領子,然後在戚遊皺著眉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僵笑著慢慢將手放下。
戚遊於是又滿意了,抱起她往床的方向走。
曹覓的腦子裡一片混亂,她才剛剛對北安王升起一點親近和感激之情,甚至已經決定了先用他的錢來救救急,但是這並不代表她能接受“以身相償”啊。
於是,當戚遊將她放在床上時,她嘴裡突然冒出來一句:“那匹馬我救活了。”
戚遊的薄唇此時距離曹覓的隻有不到一掌的距離,但是聽到這句話,他硬生生停下了。
“什麼馬?”
“紅馬?”
“……”戚遊不再理會懷中人的胡言亂語,俯身繼續著剛才的事情。
“等等!等等!”曹覓找回理智,手忙腳亂繼續解釋道:“就是巴丹送來的那匹!紅馬!汗血寶馬!”
戚遊的動作又停下。
他有些困惑,又詢問道:“那匹馬他不是動過手腳嗎?”
曹覓小雞啄米般點著頭,半晌反應過來,又道:“是啊,但是其實傷勢不重,能救的。”
“能救?怎麼救的?”戚遊用手撐起自己的上身,與曹覓拉開了一點距離。
“就……”曹覓還沒想好借口,隻能隨口道:“容廣山莊那個獸醫救的。”
“胡扯!”戚遊蹙眉。
“真的!它現在可好了,活蹦亂跳的,我給它取名為烈焰,它還讓我摸它的耳朵!”其實曹覓也不清楚烈焰是不是真的痊愈了,但在北寺發來的信件中,她知道那些藥物有用,烈焰一天比一天更精神。
“烈焰?這名字不錯。”戚遊翻過身,在曹覓身邊側躺下。
“是啊,它看起來就像一團燃燒的火焰,可威猛了。”
“能跑嗎?”
“能啊!不過我不會騎馬,也不知道它跑起來有多快。”
“它在哪?我下次可以教你。”
“就在容廣山莊。”
“……”
“……”
紅鸞帳內,北安王與王妃的聲音響至深夜,一直到戚遊都有些困了,曹覓還努力拉著他東拉西扯些關於烈焰的趣事。
穿越成北安王妃的第八個月,曹覓靠著汗血寶馬,又成功“自救”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要的王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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