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張掌櫃,深夜……冒昧來訪,打擾了。”紀遊顧不上還喘不勻的氣,跑到門前之後,抬手朝著張掌櫃行了一禮。
他努力使自己的氣息平複下來,笑道:“還好,還好趕上了。”
張掌櫃見他一副有些狼狽的模樣,有些好笑地詢問道:“有什麼事一定要在今夜說?
“你明日過來,不也是一樣嗎?”
紀遊搖了搖頭,道:“非也非也!”
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明天說就來不及了。
“掌櫃的,我要走了,要離開遼州了。”
聽到他這話,張掌櫃有些吃驚:“離開遼州?你是打算到何處去?”
紀遊麵上扯開一個欣喜至極的笑顏,道:“家中祖父為我謀了一個官職,明日清晨我便啟程回家,隨後開始準備上京赴任的事宜!”
紀遊的本家並不在康城,而是在遼州境內另外一座郡城,喚作蕪莊。
他是在四方書坊開張之後,聽聞書坊可以免費閱覽各類書籍,這才收拾了行裝離家,來到康城租了個簡陋的地方暫住。
因為好讀,今年過年時他隻會家住了兩日,便又風塵仆仆地趕了回來,連元宵節這樣的大日子,都滯留在康城。
“上京師做官?”張掌櫃這下是真的詫異了。
要知道,京官和地方官可是很有差彆的。
在天子腳下,即使品級不高,也比那些在外的地方官,更有往上走的潛力。尋常文人靠著自己的學識,找個小地方進官府做個文職,都算是有出息了。
張掌櫃沒想到紀遊一開口,提到的就是京官這種級彆的官職。
紀遊見他不信,隻用力點了點頭,解釋道:“我之前一直未與您說過。
“我的祖上本不是遼州人。是我爺爺那一輩,家中出了些事情,他才帶著我們這一支,遷到了遼州蕪莊。
“我上麵一位叔父,曾經在京城當過官。幾個月前,爺爺托人將我做的文章送到了京城去。前幾日,京城那邊終於回消息了,我爺爺於是立刻派人來通知了!了我。
“一位與我叔父相識的老人,提攜了我一把,幫我在京中謀了一個小職位。”
聽完他的解釋,張掌櫃撫掌笑道:“那好啊,太好了!”
他真心實意恭喜道:“紀遊,我一直知道你是個有才華的。
“如今你得到這個機會,可見良才終究不會被埋沒。”
紀遊開心得直點頭。
他道:“時間緊迫,我今夜前來,一是為與掌櫃的道彆,二則是感念掌櫃和四方書坊這一年來的慷慨栽培。”
說著,他直接一撩衣角,直直跪了下去,磕起頭來。
“我能有今日的成就,離不開書坊的無償栽培。
“若不是掌櫃的慷慨,將滿庫的書籍借給我們閱覽,我又怎能做出令上麵賞識的文章來?
“無論紀遊往後能走到什麼樣的位置,都不會忘記在四方書坊的這一年,不會忘記四方書坊對我的恩情!”
“哎哎哎!”張掌櫃連忙將人扶了起來,“哪裡需要這樣!”
他道:“其實你該感謝的不是我,我一個普通的生意人,哪裡有這樣的肚量和眼光?
“我家主人經常與我說,書籍若是不給人看,便如同廢紙一般毫無作用。
“你若有這份心,需得記得讀書的初心,往後儘力做出些利國利民的功業才是。”
紀遊一愣,隨即點點頭。
他問道:“原來如此……卻不知道書坊背後真正的主人……”
張掌櫃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問。
他轉過身,對著紀遊囑咐道:“你在此處等我一等。”
接著,他提步回到書坊中,不過小片刻,取出來的一個包裹:“這點東西,是書坊給你們這些文人最後的一點小心意。
“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你帶著回家,權當做個念想吧。”
紀遊頓了頓,沒有拒絕。
他將包裹接過,仔細收好後,感激道:“多謝掌櫃。”
“嗯。”張掌櫃拍了拍他的肩膀:“時候不早了,你明!明日還要啟程回家,早些回去休息吧。”
紀遊點點頭。
臨走前,他再次承諾:“如今紀遊身無長物,隻能憑白收受書坊的恩惠。”
“但來日,若是紀遊有所成就,一定會圖報恩之事!”
張掌櫃站在原地,目送他單薄卻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文澤街的儘頭。
明月沉落,群山之外,正東的方向,顯露出一抹淺淡的晨曦。
——
元宵過後沒多久,曹覓一直惦記著的琉璃終於被送了過來。
戚遊的人造出來的琉璃晶瑩剔透,十分精美,內裡一點雜質都沒有。
曹覓敢肯定,這樣品質的琉璃,絕對已經達到了製作鏡片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