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時間,戚安會經常盯著自家大哥。
“盯”在這一句中,看作是動作可能不太恰當,那是一種持續性的狀態。
但戚安覺得這不是自己的錯。
如果你本身就是一個極為優秀的人,從小和自己仰慕的大哥一同被培養成人,但近來卻逐漸意識到,自己事事都不如身邊的哥哥……
這種感覺,恐怕放在誰身上,都不會太好受。
但其實,十六歲之前,戚安從來沒有在意過這個問題。
一個金葉飄揚的午後,他約戚瑞出來比劍。
劍是好劍,是三天前二皇子與三皇子生辰宴上,戚遊親手賜予的禮物。
比劍之邀不為分出高下,是得了寶貝的二皇子想要與自己仰慕的太子哥哥分享喜悅。
但那一日,許是戰到酣處,加上種種意外使然,戚瑞一個沒收住,鋼槍直接折斷了戚安還未捂熱的寶貝武器。
戚瑞愣了一瞬,反應過來後道歉了許久,並許諾一定再造一柄更好的長劍補償戚安。
二皇子是什麼風流倜儻的人物,豈會在意一件身外之物?
戚安麵上表現得渾不在意,甚至任著性子獅子大開口,朝已經成為太子的戚瑞求了許多好處。
戚瑞儘皆應下,兩兄弟相視一笑,似乎誰都沒有在意這件小事。
但那天夜裡,戚安對著擺在案上的斷刃,靜坐了一夜。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開始忍不住暗暗拿自己,與戚瑞做起了比較。
論地位,戚瑞是太子,他隻是二皇子,比不過。
論武藝,那柄斷劍已經證明了一切。
論才智眼界,年長他兩歲的戚瑞看事情遠比他透徹許多,二皇子心中藏著不滿,每次與自家太子哥哥見麵,都需得花費十分心力才能掩飾得□□無縫。
論……
戚安不想論了。
他為此糾結了很長一段時間,甚至找來自家那個雙胞胎傻弟弟,委婉地詢問過。
“你覺不覺得大哥很厲害?”二皇子狀若不經意地開口。
“那是當然!”三皇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這還用說嗎?你傻啦?”
戚安突然分神想到,如果現在坐在這裡問話的人是戚瑞,戚然是絕不敢露出這種神情的。
他花了點力氣讓自己的思維回到正軌上。
“咳,我當然知道!”二皇子清了清嗓子,“我的意思是……都是父皇母後親生的,大哥那麼厲害,你樣樣不如他。你,難道就不羞愧,或者,或者說……”
他踟躕許久,實在說不出“嫉妒”二字。
三皇子向上拋出一顆花生米,隨即用嘴靈巧接住。
他邊嚼著零食,邊翻了個白眼:“就知道你故意尋我來,肯定沒什麼好話。我嫉妒大哥做什麼?”
他拍了拍手上沾染的零食屑:“大哥厲害是大哥的事情,我從來隻敬佩他。
“我做一個閒散皇子,幫著母後打理生意,已經很滿足了。”
說完這句,他乾脆站起來,顯然是打算走了。
戚安低頭取了一塊棗花糕,借此掩飾住自己麵上的神情。
“哥,你這裡的花生豆不錯。”臨走前,戚然軟了聲問道:“那廚子是誰?要不你把他送給我唄?”
戚安頭也不回地道:“就知道吃!
“……你自己去找我府上的管家,讓他給你安排。”
“嘿嘿,好嘞!”見他應了,戚然麵上隨即洋溢起滿足的笑意,哼著小調走遠了。
二皇子捏著那塊棗花糕坐在原處,想了許久得出一個結論——
自家傻弟弟根本不夠優秀,離著大哥戚瑞太遠了,所以才沒有產生與自己相同的感受。
想明白這一點,他將棗花糕往腳下的渣滓桶一丟,到窗邊的銅盆中洗淨了手。
後來,他實在憋不住,又去找曹覓。
年幼時的朝夕相伴,令幾個孩子與曹覓的感情曆久彌深。
三人如果有什麼心事,都會單獨來找曹覓,聽聽她的建議。
曹覓聽完後,心中其實已經卷起了風暴。
這幾年的太平日子,差點讓她忘記——自家這個豐神俊朗的二兒子,可是原著中的大反派。
但她很快又冷靜下來。
溫馴坐在她麵前的新盛朝二皇子風度翩翩,德才兼備,絕沒有書中本分狠厲冷酷,視人命如草芥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