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大老板朝她們這邊走過來, 不僅是朱霞腿軟, 同事跟秘書也覺得大事不妙,齊齊往後退了一步。
助理腦子裡嗡嗡作響, 浮現出許多猜測。
難道朱霞有問題, 是商業間諜?
不對啊,朱霞的身份考核已經通過, 內部甚至還打算重點培養她,大老板為什麼會有這麼大反應?
就在她腦子雜七雜八, 亂作一團時,大老板已經站在了她們麵前。
“霞姐。”
霞、霞姐?
同事與秘書也算是見過市麵的人, 但是大老板這聲霞姐,仍舊嚇得她們沒能繃住表情, 露出了詫異與驚恐。
同事扭頭看朱霞, 心情萬分複雜。
平時上下班都騎電動車的同事,竟然是大老板都要稱姐的人物, 這麼荒誕的事, 電視劇都不敢這麼拍。
你上麵有人就早說啊,知不知道整個部門為了排查你的身份,花了多大的力氣?
氣氛似乎在晏庭喊出那一聲霞姐後, 就變得凝滯起來。
霞姐很想哆嗦著坐到地上,當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她時, 她竟然出奇地冷靜了下來。
亂糟糟的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她是昭昭的姐姐,任何人, 都不能仗著地位或金錢傷害他。
她嘴角微動,一聲小晏怎麼都喊不出口。
是啊,誰能想到,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BOSS,會跟她弟弟在一起呢?
秦肖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他對秘書說:“你們先去工作。”
秘書與同事緩過神來,匆匆離開了現場。
在工資麵前,所有的好奇心都顯得微不足道。
等同事與秘書處的人離開,朱霞終於開口了:“昭昭他知道嗎?”
晏庭沉默了片刻:“霞姐,我們去辦公室慢慢說。”
踏進大老板辦公室,朱霞發現自己沒有半點激動,甚至開始懷疑晏庭靠近昭昭的目的。
像晏庭這種級彆的大人物,什麼樣的人得不到。
他對昭昭,抱著什麼樣的態度?
晏庭的辦公室風格,跟他的人一樣,充斥著冷淡與疏離。
唯一與這個辦公室顯得格格不入的,是辦公椅上的靠枕,Q版靠枕娃娃看起來很可愛,霞姐一眼就認出,這是昭昭的畫像。
“霞姐,請坐。”晏庭從秦肖手裡接過水杯,親手擺在朱霞麵前:“昭昭不讓我喝咖啡跟茶,所以要暫時委屈你喝白開水了。”
“喝白開水健康。”朱霞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姿態更加自然。
秦肖看了兩人一眼,退出辦公室,幫他們掩上了門。
“大老板,雖然現在是上班時間,但是請您原諒我以私人的身份,跟您談論與工作無關的事。”朱霞端起水杯大口喝水,消減心頭的緊張:“我想弄清楚,昭昭是否知道,您是蒼寰的大老板。”
晏庭垂下眼瞼看杯中蒸騰的熱氣:“對不起,他不知道。”
“你為什麼要騙他?”朱霞不明白:“難道是擔心昭昭知道你的身份後,貪圖你的錢?”
就算是大老板,也不能這麼看待她家昭昭!
“如果錢能讓他死心塌地留在我身邊,我又怎麼會一直瞞著他?”晏庭的手很好看,修長乾淨,長著這種手的男人,即使什麼表情都沒有,也容易引起女性的憐惜。
“昭昭與我的初遇,源於誤會。”水杯裡的水,不小心抖了出來,撒在晏庭手背上,水滴順著手背滑落,像是兩行眼淚。
“你不知道,他笑起來的眼睛,有多好看,像溫暖的小太陽。”晏庭看著朱霞:“我想讓他留在我的身邊,僅此而已。”
這雙眼睛太真誠,真誠到讓朱霞覺得,不管昭昭讓晏庭去做什麼事,晏庭都會答應下來。
“在愛重的人麵前,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坦誠。”朱霞放下杯子:“你應該明白,謊言總有拆穿的一天。”
“霞姐,我不敢賭。”晏庭掏出手帕,慢慢擦去手背上的水:“在很多事上,我都能豪賭,唯有在昭昭這件事上,我是個輸不起的懦夫。”
“難道你想瞞昭昭一輩子?”朱霞忍不住提高聲音:“可你能瞞一輩子嗎?”
晏庭:“我會找個機會告訴昭昭,霞姐,希望你能……”
“我不能。”朱霞打斷晏庭的話:“昭昭是我的弟弟,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不是被你欺騙感情的對象。”
“晏庭,不管你是真情還是假意,在感情這件事上,最不容忍的就是欺騙。”朱霞搖頭:“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不會同意。”
晏庭眼瞳暗黑一片,像是看不到底的深藏,潛藏著無數危險。
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怒吼聲,忽然從四麵八方奔襲而來。瞳孔微顫,晏庭聲音變得沙啞:“霞姐,我這一生,唯一在乎的,隻有昭昭。”
誰也彆想把昭昭從他身邊帶走。
誰都不能。
“我第一次見到昭昭的時候,他才十歲。”朱霞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晏庭說這些,可能是黎昭小時候太苦,苦得讓她不忍心看到他在感情這條路上,受到半分傷害。
“十歲的孩子,長得卻像個七八歲的小孩,身上還帶著被養父母虐待過的舊傷。”朱霞語氣有些沉重:“到福利院的第一天,生活阿姨給他夾了一個雞腿,他狼吞虎咽往嘴裡塞,即使噎住了也舍不得往外麵吐。”
“你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嗎?”
朱霞眼眶微紅:“因為他在養父母家裡,常常吃飯吃到一半,就被養父養母或是弟弟打,總是吃不飽。後來為了吃飽,隻要一開飯,他就拚命往嘴裡塞飯,就算被打也能飽肚子。”
“他來到福利院後,也有好心人提出收養他,可是他卻不同意。”朱霞緊緊握著茶杯,平緩自己的情緒:“他說,他要等親生爸爸媽媽來接他。”
“國家台有一檔尋親的節目,每次這檔節目開播,昭昭就早早做好作業,守在電視前麵,不願意錯過任何尋找親生孩子的消息。”
“漸漸地,他不再看這個節目,也不再提起爸爸媽媽。”朱霞喉嚨有些哽咽:“像他這麼大的年輕人,本該在大學好好讀書。結果因為我的病,他放棄了學業,跑到陌生的城市拚命攢錢。”
“我說這些,不是想讓你同情昭昭,而是想讓你明白。”朱霞站起身,她的腿不再抖,聲音也變得堅定:“即使你是無人敢得罪的大老板,我也不會幫著你去傷害他。”
“世上最不想傷害昭昭的,是我。”晏庭見朱霞準備走,起身攔在門口:“霞姐,我不想傷害昭昭,請你給我一點時間。”
朱霞看著他不說話。
“昭昭,是我的命。”
晏庭聲音平靜,仿佛在闡述一件簡單的事:“霞姐,我無法承受任何讓昭昭離開我可能。”
朱霞悚然一驚,她的直覺告訴她,晏庭說的都是真的。
可是要怎樣的感情,才會把對方看得像命一樣重要?
朱霞承認,她有些心軟了。
她知道晏庭對昭昭的重要性,更不想他傷心難過,但這一切都不該建立在欺騙上。
“一個月。”朱霞無奈歎息一聲:“晏庭,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希望你能自己跟昭昭說清楚,在這個月內,我不會跟昭昭主動說起這件事,但如果昭昭問我,我會據實相告。”
“謝謝。”
“你不要謝我,我隻是舍不得昭昭難過。”
“如果不是昭昭重視你到連你喝什麼水都要操心,我即使拚著工作不要,也要立刻把這件事告訴昭昭。”
“能不能請你再跟我說一說昭昭小時候的事。”晏庭請朱霞坐下:“我想知道更多有關他的事。”
“以你的身份地位,有什麼是查不到的?”
“在你這裡聽到的東西,比冷冰冰的調查報告更鮮活。”晏庭緩緩搖頭:“我也不願意以那種不尊重昭昭的方式,去得知他的過往。”
朱霞臉色緩和很多:“你想知道什麼?”
“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朱霞盯著晏庭看了幾秒,忽然就笑了:“老板,在福利院長大的孩子,沒有選擇喜歡或是討厭的權力。”
他們穿的衣服背的書包,都是福利院工作人員買的或是善心人士送來的,質量很好。
隻要完好乾淨,他們都喜歡。
晏庭無法想象黎昭是怎樣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