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地謊言怎麼叫騙呢。
陳幺有點擔心自己會好心辦壞事,就沒繼續喂了,把水放一邊,他又有點不知所措起來。
植物人沒有人權。
……他要跟槐玉瀾孤男寡男共處一室了嗎?
說一些什麼呢?
槐玉瀾摸過自己的項圈,他找到了個鎖眼:“陳幺。”
陳幺回神:“嗯?”
他又應了聲,“嗯。”
槐玉瀾是不介意被陳幺鎖起來的,但早上的事讓他至今有點後怕,他再次提出自己的請求:“你能把我解開嗎?”
槐玉瀾這人,和他相處起來就是會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陳幺覺得槐玉瀾很關心他,很在乎他,對他很好,但讓他放開槐玉瀾,他還是不願意的。
“可以嗎?”
槐玉瀾這會已經到覺醒中期了,能說話,但真讓他下地走路,他是走不成的,他的軀體被什麼改造過了,多出了一些東西。
在構造那些東西和他軀體的平衡前,他會有幾天艱難的生活,“我好像癱了。”
陳幺看過去,他沒看到槐玉瀾的表情,但男人的額發淩亂,眼簾低垂,他看到了掩不住的落寞和一絲極力掩飾還是無法藏住的彷徨。
槐玉瀾似乎溫柔慣了,連這時候都是溫聲細語的:“我會是你的累贅是嗎?”他又說,“你不會拋棄我的,是嗎?”
陳幺抿唇,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情況。
他確實不怎麼該怎麼辦了——槐玉瀾癱了嗎?他從未想過,但這時候,他竟然……是有點高興的。
他知道這樣是罪惡的,但就是有點高興。
好像槐玉瀾癱了,他就能配得上了一樣。
怎麼能有這樣的妄想呢,他唾棄著自己,又因為自己變態的亢奮而大腦充血,他臉紅了,確實是紅了,眼尾都是。
他不是什麼淚失禁體質,但就是有人會因為太激動流淚。他歡樂,他幸福,他反應慢了半拍,等淚水淹過眼眶,滴到地板上,他才遲鈍地摸了下冰冷的眼角。
還真的是。
……《鱷魚の眼淚》。
槐玉瀾看到了。
他知道自己沒癱,他隻是暫時不能活動而已,他就是想陳幺放鬆一下警惕,把他放開,他沒想到陳幺會哭。
聽到他癱了眼淚就滑了下來。
幾乎是瞬間,他坐直了,但他現在確實不能行走,他掙了下鏈子,然後一下子跪下了。
槐玉瀾失去了身體的掌控權,哪怕他的意誌力驚人,也沒辦法在瞬息間解決這個問題,他需要複建。他從未因為自己說謊感到不適過,就隻有這次。
這次是那種下半輩子想起來還會覺得自己是畜生的話。陳幺忍著害怕帶他回來,把唯一的床都讓他給睡,還那麼溫柔地照顧他。
他卻不知廉恥地對人家起了欲念,還妄圖得到的更多:“彆哭。”
“我……”
陳幺也內疚。
他其實還有疑心,但如果槐玉瀾這時候是演的話,那槐玉瀾的演技真是登峰造極了……能讓偶像這麼用心對待過一次,他覺得也不虧了。
小跑過去,從脖子裡拽出了鑰匙:“你真的癱了嗎?”
槐玉瀾看到了鑰匙,他也看到了陳幺那張漂亮得像人偶一樣的臉,白皙的臉,臉頰還有細小的茸毛,似乎是因為緊張,他連睫毛都在抖。
濕紅的眼尾透著一抹豔色。
他其實現在還能改口,但潘多拉魔盒就是一打開就不能關上了:“嗯。”
陳幺又想起了槐玉瀾之前的話:“你不要騙我哦。”
槐玉瀾又笑,聲音溫和:“不騙你。”
比起陳幺這個自閉的變態,陽台上的小夫妻可是經過社會的毒打的。他們也在覺醒。他們現在雖然很虛弱,但也清楚地知道,他們是在被改造。
不可能癱的。
絕對不可能,槐玉瀾他都能說話了。
啊啊啊啊,孩子!你不能這麼容易就上當受騙啊、那個人、那個人絕對是個變態,他絕對是個瘋子!
小夫妻一開始是害怕陳幺的,但幾天相處下來,他們知道床上被鎖起來那個才是真正的精神病。陳幺沒在的時候,那個人盯著他們的目光看似雲淡風輕,其實……其實就是想把他們扔下去吧。
把他們扔下去的話,會引人上來的,他就有一定的概率獲救了。
槐玉瀾沒說,但那意圖真的很明顯。
……
鎖還是被解開了。
槐玉瀾沒辦法走動,陳幺就拖著槐玉瀾給他擺好姿勢,槐玉瀾是真重,陳幺忙了一會兒都出汗了,他熱,但眼睛很亮。
槐玉瀾一直跟陳幺說話:“累嗎?”
“休息下?”
槐玉瀾的眼睛很溫柔,像一潭融化的春水,他的聲音也溫柔,像是初冬的暖陽,陳幺被那樣注視著、包裹著,熱得耳尖都要化了。
槐玉瀾等陳幺忙完:“地上會不會涼,睡我旁邊?”
和槐玉瀾同床共枕……陳幺低頭,他真的會燒死,搖了下腦袋,他又跑去了自己的狗窩。
槐玉瀾一直以為是陳幺怕他,想躲他,他闔眼,到底還是沒再出聲,人就是貪婪的,得到的多,想要的就更多。
*
*
槐玉瀾確實是癱了,好幾天不能動。
陳幺也沒出門,有狗糧貓糧,還有貓砂狗廁所,破廉恥一些也不是不能活。戴眼鏡的女人還是組織起了隊伍,前兩天還好,還算順利。
然後就有人被喪屍抓傷感染了。
被感染的人也會發燒,有幾率覺醒,但大部分人會變成喪屍……其實除了極少數的幸運兒,都會變成喪屍。
人心一下子就散了,戴眼鏡的女的都被打了。
陳幺就趴陽台,看著人愈來愈瘋狂,但再艱難,他們還是準備好出發了,可就在他們組織好要走的時候,喪屍又進化了。
有一部分喪屍不再畏光。
十幾個喪屍衝了過來,隊伍手忙腳亂地應對,都是普通人,哪怕之前訓練過,還是被抓傷了幾個人。一感染就是死,車隊一哄而散。
陳幺看到那個戴眼鏡的女的懵了下,她抱頭蹲了會。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白天喪屍就活躍了起來,夜裡更是如此,陳幺門前不止那隻做美甲的喪屍還在堅持撓門,又來了三位仁兄。
亂七八糟的腳步聲,一刻也不停歇地抓門聲。
陳幺戴了耳塞,但還是半夜驚醒了。
槐玉瀾也醒了:“怕嗎?”
一聽到聲音,喪屍們更來勁了,防盜門被拽得吱哇亂響,陳幺抿唇,雖然還是沒電,但適應了也能看到一點。
他怕把喪屍激得更厲害就沒出聲。
槐玉瀾也沒再出聲。
後半夜,陳幺模模糊糊又睡了過去。
槐玉瀾還在覺醒中,身體消耗還是挺大的,他其實也睡著了,深度睡眠……比起克製的主人,那些觸手就很不老實了。
跟有自主意識的一般的藤蔓伸展,蜿蜒爬行。
陳幺在睡覺,銀發鋪展開來,睡衣有些皺,觸手還是矜持的,繞著陳幺轉了兩圈,最後圈住了他腳踝,接觸到了人,它就不舍得再離開。
翠綠的藤蔓像活物一樣蠕動,繞了兩圈,漂亮的腳踝像是既戴上了鐐銬,又像是被戴上了腳鐲。
觸手是沒有自主思維的,這是它主人的思維投射,它的主人不想陳幺出門,它就會纏住陳幺的腳,它的主人不滿足隻是接觸到腳踝……觸手又分出一條新藤,新生的觸手沿著瑟縮了下,然後朝著熟睡的人褲管爬,纏上人的小腿——槐玉瀾是這時候清醒的。
他眼皮有些深,沒什麼感情地看了一眼那些東西,觸手像是受驚一樣眨眼間消失不見了。
幾天了。
槐玉瀾一直在思考,金木水火土,他算是木係?
木係的變種,藤科觸手係?
他是能和它們共感的。
……
所以到底為什麼會覺醒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