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聽身後傳來:
“常有的情況呢,我家的管家不僅要工作,還要進行必要的鍛煉,有時候就會壓力過大。希望她等會記得自己去醫療站看看。”
薇薇轉過身,便見黑發青年已經擦掉了血跡,正在卷著袖子,要往傷口上綁繃帶。
隻不過他單手操作,終歸有些不便,才拿起一卷繃帶,便脫手而去,咕咚掉到桌麵上。
黑發青年:“啊——”
一隻手伸出來,於半途接住了繃帶。
薇薇站在桌邊,知曉了卡娜莉亞隻是‘壓力過大’,她心中隱隱的擔憂便消散了,此時少女捧著繃帶,輕聲道:“不介意的話……我來幫忙吧。”
寂靜——
過了數秒,就在少女不由得緊張起來時,一直注視著她的黑發青年,才緩緩點了點頭。
他那漆黑的雙眸眨了眨:“嗯。那麻煩你了。”
薇薇:“……”
薇薇心中長舒一口氣。
不知為何,被這個青年盯著的時候,她有種仿佛凝視黑暗的錯覺。
真奇怪……
薇薇拉開椅子。
怎麼會有這種奇怪想法……明明這位伊爾迷先生,是個會關心下屬的、挺隨和的人……吧?
少女收攏思緒,將繃帶拆開。卻沒急著包紮。
“那個……袖子還是再卷上去一些吧。”少女輕聲道。
“啊。”
黑發青年聞言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染著血的衣袖略顯沉重,又因為先前被隨意的卷起,有些淩亂的堆疊在一起。
“也好。”他十分自然的道,“那就拜托你了。”
“……”
“好、好的!”
少女有些緊張的伸出手,開始輕輕的卷起黑發青年堆在手肘處的衣袖。
燈光之下,黑發青年的手臂平放在桌麵上,手掌微微蜷起,修長的腕骨往下,便是肌肉線條極其優美的小臂。
與青年那纖瘦的外表不太相符……他的手臂肌理分明,是那種一看就飽經鍛煉的。
不可避免的,在卷上衣袖的過程中,薇薇的指尖,觸碰到了黑發青年的皮膚。
如蜻蜓點水,一觸即分。
然而這輕微的觸碰,卻讓黑發青年的手指微動。
“抱歉,”薇薇連忙停下,“碰到您的傷口了嗎?”
過了一會,青年才道:“沒什麼呢,請繼續吧。”
“……”
薇薇的舉動更加小心,好半晌,少女整理好了衣袖,她將手腕轉過來,便見自己的十個指尖,果然都沾上了血跡。
全都是衣袖上的血……伊爾迷先生的傷勢,難道比看起來要重嗎?
薇薇不由心中一驚,她仔細看了看桌麵,沒見著一次性醫用手套,便道:“請稍等。”
少女將血跡擦掉,又用酒精棉仔仔細細的給自己的雙手消毒,這才重新拿起繃帶。
“那麼,伊爾迷先生,我要開始了哦?”薇薇小心翼翼的道,“如果疼的話,請告訴我。”
“……”
“嗯。”黑發青年在應聲時,尾音有種奇異的躍高,並不明顯,仿佛是他的語言習慣,“那就麻煩你了。”
室內安靜下來,隻有繃帶摩擦偶爾發出的輕響。
薇薇低著頭,包紮可比卷衣袖,要接觸得更多,不可避免的,少女的指尖落下,輕輕劃過青年的皮膚。
手腕、小臂,手肘……
繃帶一圈圈的繞上去,忽而,一縷黑發垂落,輕輕掃過薇薇的手背。
薇薇的舉動不由一頓,便聽黑發青年道:“你手上的戒指——”
“有些特殊呢。”
或許是因為室內安靜,他的聲音,聽起來比先前要輕。
“哦,想起來了。”
他露出思索的表情:“爺爺他們說過呢,這就是那個有著——”
“——‘魔術師西索’執念的戒指嗎。”
既然被看出來了,薇薇也就不再隱瞞:“伊爾迷先生也知道了嗎?”
“嗯……先前以為是很厲害的執念呢。”黑發青年的目光中似乎有什麼在閃動,隻是薇薇低著頭,並沒有看見:“如果隻是想除掉這個戒指。”
“那麼——”
“切斷手指不就好了嗎。”
薇薇正卷著繃帶的手指一顫,差點纏歪。
少女訝然抬眸,便見黑發青年微微歪頭,黑色的發絲,隨著他的舉動,從臉頰滑落。
“隻是要除掉那個戒指吧。”
而他說出口的話,可就不那麼美妙了,甚至有幾分可怖:“切斷手指就可以了。”
他將目光轉向薇薇。
“怎麼樣,”他繼續著先前的提議,“比起除念師,或者人間失格,切斷手指是最快捷的方法吧。”
黑發男子的目光看來……他的雙眸,光看形狀,無疑是美麗的,甚至那雙漆黑的瞳孔,亦如黑曜石般,然而在四目相對的刹那,薇薇隻覺自己的思想,都要被吞噬進去。
以至於竟忽略了對方話語裡提到的、那句詭異的‘人間失格’。
過了一、兩秒,少女才猛然回過神:“不、不用了,謝謝您的提議。”
黑發男子微微歪頭,似乎是不解為何提議會被否決。
過了一會,他仿佛想通了什麼。
“如果舍不得手指的話,可以在切下來後再縫回去,隻要時間夠快,甚至不會感覺到疼痛。”
他並沒有在意薇薇的拒絕,那雙貓一般的純黑眼瞳眨了眨,繼續提議:“我可以在0.3秒內切斷痛覺神經,同時切下手指,不會有任何不適的。”
“鑒於你是客人,我的收費可以相對優惠一些。”黑發男子思考半晌,才繼續道,“隻收你一百萬吧。”
“很不錯吧,”他似乎對於這個提案十分肉痛,以至於語氣裡都出現一絲細微的波動,“這可是很大的優惠了——”
薇薇:“……”
關鍵時刻,薇薇反應速度極快,隻見少女乾脆利落的在黑發青年手腕處打了個結:“好啦,包紮完成。”
“……啊。”
過了片刻,黑發青年才低下頭:“完成了嗎。”
他似乎有些遺憾,但總算沒再繼續提議切手指。薇薇鬆了口氣,一邊收拾桌麵,細聲道:“伊爾迷先生,您的傷口其實有些深,最好多休養幾天……”也不要沾水。
話未說完,便見黑發男子扭頭看著窗外。
隻見外麵一片漆黑,細小的雨點打落在玻璃上,發出輕微的劈啪聲。
“……”
居然下雨了。
“多休養嗎?謝謝,我記住了。”黑發男子道,一邊說著,他站起身。
薇薇就眼看著他從櫥櫃裡翻出了一個手提燈,一把傘,而後用沒有受傷的手臂推開門。
哐——
門外的風夾著雨點,瞬間撲麵而來。
“伊爾迷先生。”
見黑發男子一幅馬上要踏入雨幕的架勢,薇薇不由道:“您要出去嗎?”
“嗯,我要回主屋那邊了。”
“……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和您一起過去嗎。”
“你也要去主屋嗎。”黑發青年道,眼中浮現一縷為難,“可隻有一把傘呢。”
“沒關係,不是……我是說,一、一把傘的話,麻煩伊爾迷先生與我合撐吧。嗯……我來撐傘?”
說完這句話,薇薇·社廢一年份的勇氣都差點清空。
她當然不是突然要去揍敵客家的主屋,隻是外麵下著雨,這位伊爾迷先生又要一手提燈,一手撐傘,薇薇擔心他的傷口再度崩裂而已。
見黑發青年沒有說話,薇薇的鼻尖都要開始冒汗。
糟糕,太唐突了嗎?
她後知後覺的開始難為情,雖然還努力的保持著‘鎮定’,然而耳尖、眼角,都開始泛起淺淺的緋紅。
仿佛絕美的夜櫻,正在染上豔色。
良久。
“嗯。”
黑發男子應道,漆黑的雙瞳仿佛吞噬了光。在少女的注目之下,他的嘴角慢慢的彎起。
露出了今晚第一個,近似笑容的表情。
“那就麻煩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