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何塞是故意不洗乾淨臉的吧?陸希感覺自己忽然明白了——光明大陸上的人,尤其是一些貴族,其實很有些葷素不禁的。像何塞這樣長得又好看,身份又如此低微的少年,要是被哪個貴族看中了,那恐怕就要身不由己了。
說起來,她現在整天往臉上抹鍋底灰,不也是一樣的嘛。
這麼想著,陸希不由得抽了抽鼻子,剛才沒注意,現在她才發現,何塞彆看臉上臟兮兮,身上的衣服也破舊,可是並沒有一般貧民身上那股子不乾淨的味兒。
哎,說不乾淨那是客氣的,就陸希現在住的那地方,大家身上那股子味兒——就連妮娜都有點氣味不佳呢。畢竟大家夥都不經常洗澡,身上的衣服也不經常換——洗得太勤,衣服是要破的!
但是何塞身上就沒有這些味道,連汗味都幾乎沒有,陸希敏銳的嗅覺甚至聞到了一點兒草木的清香,但又比自然的草木氣息更厚重一點兒,幾乎有點兒像她從前聞過的一款香水了。
雖然但是,一個神棄者能用得起香水嗎?
光明大陸是有很多香料的,最普通使用的就是薰香,但是香水那就屬於煉金物品,極其珍貴了。畢竟一滴香水裡就集合了數百朵鮮花的芬芳,比之隻經過乾燥等簡單處理的天然香料自然更為難得。
據說有些特彆貴重的香水,非貴族不得使用,有錢都買不到呢。
當然,最便宜的那種,也不是一個拿著簡陋弓箭打獵的神棄者能用的,哪怕他從前是貴族出身也不行。
不過陸希並沒有聞過光明大陸上的香水——確切點說,是露西從未接觸過這種珍貴的東西,所以她並不能確定何塞身上的味道究竟從何而來,說不定就是在野外沾上的氣味呢。
但這還是讓她遲疑了一下,到了嘴邊的話就停在了舌尖上。
何塞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有幾分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知道偷盜是不對的,隻是他根本沒有把牧師叫出來,卻白白拿了你的錢……”
他垂下眼睛的時候,陸希覺得金漸層又回來了,於是心裡一軟:“沒關係,錢還可以再賺,當時給他的時候也沒
想過能拿回來。再說,妮娜這不是得救了嘛。”
“但你現在怎麼辦?”何塞左右看了看,見並沒人注意他們,就往陸希手裡塞了幾個銅幣,“我現在隻有這幾個,你先拿去用吧。”
“那怎麼行。”陸希反對。隻有這幾個,那她拿了,何塞豈不是就身無分文?
何塞又露出了那種稍微有點兒靦腆的笑容:“有個商人要往附近的城裡運一些木頭,我可以去給他推車,每天會給兩頓黑麵包。”
陸希頓時覺得受不了。就光明大陸這個交通狀況,推車可真是個辛苦活,如果去的地方太遠,還要防備盜賊和野獸。一般的壯年男人才會去乾這種活兒,更何況何塞還跛著一條腿……
“彆去了!”嘴巴比腦子轉得更快,陸希脫口而出,“你跟我一起采蘑菇吧。”帶著火把進黑鬆林固然也有點危險,但如果阿米莉那邊計劃順利,這個收入要比去推車運貨性價比高得多。
雖然說這句話的時候有點不經大腦,但話說完了之後再一想,陸希卻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儘管還不知道何塞的具體身份,但他能夠幫著救妮娜,至少證明他心地善良。一個肯對彆人伸出援手的人,不管怎樣都還值得幾分信任。
當然,神棄者這個身份也讓陸希比較安心:一個神棄者,一個雙黑血統,大家半斤對八兩,倒是不用擔心誰嫌棄誰或者誰背叛誰。
黑鬆林畢竟還是個比較危險的地方,能多一個同伴也是好的,甚至連蘑菇都可以多采一點呢。如果阿米莉能重新奪回男爵的廚房,到時候蘑菇的供應量也會加大,陸希一個人還真有可能忙不過來。
這麼一盤算,陸希就覺得自己這主意著實不錯。假如在合作中發現何塞確實可以信任,那她還可以考慮把何塞拉到她的板棚裡一起過冬呢,這樣,那些總是窺探她的人多少也會顧忌幾分。
至於何塞會不會對她不利,陸希覺得,至少到目前她還沒有找到動機,所以不妨先合作著。她現在是舉目無親,困難不少,也不能太畏首畏尾了。
何塞似乎沒有想到陸希會對他發出這樣的邀請,臉上頓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采蘑菇?”他可是知道陸希采的是之前從沒有人
吃過的蘑菇,還通過那個廚娘送進了本地領主的廚房。
要推廣開一件東西,送給貴族們是個很好的辦法。目前光明大陸的不少奢侈品都是這樣流行起來的,包括鬆露菌自己,也是因為當年的某位紅衣主教非常喜歡,才奠定了它的貴重身價。
這個道理不少人知道,但真能跟貴族們搭上線的可不多。伯斯男爵固然不是什麼高貴的大人,但也不是一個雙黑血統能隨便見到的,甚至就算是那個廚娘也是如此。可是陸希偏偏就做到了,而且,是教給廚娘幾道新菜的做法。
根據何塞打聽來的消息,這個雙黑血統的女孩兒以前是在農莊上種田的,她從哪裡認識了這種珍貴的蘑菇,又怎麼會比那個廚娘的手藝更好呢?即使不算上那件事,這也是謎。
但是這個一身謎團的女孩,現在居然邀請他一起采蘑菇?她究竟是真的不怕他發現她的秘密,還是另有所圖呢?
不過——何塞低頭笑了笑,不管她是為什麼,這也是他的機會,當然要答應了。
回到貧民區,陸希就一頭紮回了自己的板棚裡,而妮娜則被周圍的鄰居們圍著,又開始七嘴八舌地詢問她治病的經過——兩位苦行者,其中還有一位大主教的事兒已經傳回了貧民區,簡直比風吹的還快!
其實這事兒本來應該問陸希的,畢竟妮娜當時已經意識不清,但——誰讓陸希是個雙黑呢,所以儘管妮娜在外麵拚命替陸希表功,說自己多虧她才活下來,但是並沒有多少人買賬,甚至還有人在問:陸希是怎麼知道妮娜傷得很重的呢?
板棚並不隔音,這話陸希都聽得清清楚楚的,光球憤憤地衝出來:“這些人怎麼這樣!”質疑的這個人,就差說妮娜的傷是被陸希詛咒的了。
“嘴長在他們身上,有什麼辦法。”陸希躺在硬板床上,這會兒才開始肉疼起來,“我的錢啊……也不知道阿米莉那兒進行得怎麼樣了。”
光球湊過來,亮晶晶地問:“不過,你怎麼知道妮娜會傷得那麼重,難道你能看見她肚子裡嗎?”
陸希翻個白眼:“我又不是蛔蟲……”至於怎麼知道的,當然是因為上學的時候學過,工作之後見過呀。
“不需要用神術
就能看到肚子裡麵受傷了嗎?”光球喃喃地說,顯然是很難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