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可太忙了。”陸希嗤笑,“如果這一切都是神所為,那麼神想借我之手說明什麼呢?”
安東尼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啊——”陸希指著自己,“我沒有神恩,卻能治療你和你的老師都不能治愈的病症,這是神要證明聖光治療術的無能嗎?我不會祈福,卻能使用肥料和農具農藥讓土地豐收,這是神要證明祈福並不是無可替代嗎?我治好了被視為魔鬼的艾米和霍爾,是神要證明關於魔鬼汙染和墮落的事兒都是胡說嗎?神創造我,就是為了證明教會是一派胡言嗎?”
安東尼的腦袋在嗡嗡地響,偏偏他的耳朵還在接收陸希的話:“如果教會一派胡言,那麼教會所說的神也就是個謊言,神費了這麼大力氣,就為了證明自己是個屁——謊言嗎?”
“噗——”一旁的何塞險些失控,連忙轉過頭去,狠狠地閉緊嘴巴。
安東尼都沒有力氣計較陸希這不敬的言辭了,他掙紮著,喃喃地說:“也許,也許隻是教會走錯了路,神隻是想讓大眾不要被迷惑……”
“那神乾嗎不直接一道雷劈了教皇呢?直接把教會乾掉不好嗎?”陸希聳聳肩,“神既然無所不能,為什麼還要繞這麼大的彎子來反對教會呢?直接一個天罰,把所有神官的神恩全部收回不就行了嗎?神做不到嗎?”
安東尼答不出來。神無所不能,連世界都能創造,哪兒能有做不到的事呢?但假如做得到,又為什麼不做呢?
“你不會還要說神另有深意,要讓民眾覺醒並自救吧?”陸希一口氣把安東尼的路都堵上了,正所謂走小牧師的路,讓小牧師無路可走,“真要是那樣的話,我才是神的代言人呢,你是不是該信仰我啊?那我說神不存在,你信不信啊?”
安東尼畢竟不能自我欺騙,他是虔誠的信徒,但並不是已經信仰到失去理智的狂信徒,陸希都說得這麼明白了,難道他還真的能認為神繞了這麼個大圈子,就是為了證明自己根本不是教會所宣傳的無所不能的神明?
再說了,即使真的有這麼一位要揭穿謊言還要費這麼大力氣的“神”存在,那也不是他所信仰的那位“光明神”了。
光明神是假的,主也是假的,死後的永恒樂園還是假的,想當然耳,一千九百多年的創世紀蘋果樹肯定也是假的。一切都是謊言,就連他曾經得到的神恩,仿佛也隻是一場虛幻,隻有眼前這些化石是真實的,它們講述著一段曆史,雖然他無從目睹,卻是真實存在過的。
“哎!”陸希準備的話還沒說完呢,就見安東尼整個人往後倒下去,失去了知覺,幾乎是同時,新開挖的礦洞也終於不堪重負,轟地一聲塌了半邊,煤塵飛舞,撲了她一頭一臉一身……
把安東尼送上馬車,確定他隻不過是脫力昏睡,陸希連身上的煤塵都來不及拍,就跟何塞重返礦場了。
幸好當時讓附近坑道裡的礦工全部疏散,所以並沒有人受傷,而塌掉半邊的礦洞也沒什麼大礙,甚至崩塌下來的那些礦石還省了讓礦工去挖掘呢,隻要把它們運出來,然後做好支撐就行了,畢竟現在的礦坑幾乎還是在地表,並沒有深入地下,並不怕塌方。
但陸希還是覺得需要未雨綢繆。煤礦跟水晶礦還不一樣,將來向下挖掘還有透水和瓦斯的問題,就之前拜耳子爵讓人來挖琥珀的時候直接打著火把開夜工,沒有燃燒和爆炸純粹是因為剛剛開采,地表通風好的緣故,要是讓他挖上一年半載的,總有一天會轟的一聲……
“所以通風一定要做好,也不能見明火。”陸希對著礦場的工頭板著一張臉,“如果這兩點有一點做不到,你這個工頭就彆當了。必須告訴所有的工人,這是性命攸關的事情,每天早晨集合工人下礦之前,先把三條守則背一遍。不要怕麻煩,死了人才是最大的麻煩呢!”
三條守則:注意支撐,做好通風,不見明火。
這三條守則其實早就頒布了,但是從工人到工頭,其實都沒有很放在心上。畢竟他們並沒有見過什麼無色無味就能燃燒的氣體——燃燒這種事兒沒有木柴怎麼燒得起來,尤其是爆炸,那不都是得到了神恩的騎士老爺才能使用的神術嗎?誰見過空氣莫名其妙就會燒起來啊?就算是神術蠟燭,那也得有根燭身才能燒呢。
所以陸希這次直接就把安東尼的聖光當做一場爆炸來宣傳了——她可不能真等到礦上出事死人了,讓血淋淋的人命來教育這些礦工。
應該說,效果不錯。有離得不遠的礦工看見了從礦洞內溢出的明亮光芒,他們當然不知道那是安東尼險些把自己當煙花放了,於是對陸希的話深信不疑,尤其是當時就在旁邊礦坑裡的工頭,十分慶幸疏散得快,沒把自己的小命賠進去。
所以這次他對陸希的話點頭哈腰,再不敢有半分疏忽,小跑著去召集礦工,準備先把守則背上十遍再下礦。
陸希不免歎了口氣。再怎麼強調安全守則,總會有人抱著僥幸心理不當回事,不死到自己頭上,真是不知道害怕。
何塞有些慚愧:“是我做的不好……”他確實之前也強調過安全守則,但沒想到這些工人和工頭表麵上答應得挺好,其實心裡並不重視。
“算了,你要管的事情太多了。”陸希搖搖頭,“你也不可能盯住每一個人,還是要靠他們自己管理,自己重視。”現在最主要的是這些人並不清楚發生事故的後果,大部分人從前隻種過地,現在的工作對他們來說也隻是“挖石頭”而已,無知者無畏,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會麵對什麼。
還是需要教育,但是現在還顧不上。
“我們去看看那片麻草吧。”飯要一口一口吃,陸希也不能指望一夜之間門這些人就都成了知識分子,畢竟這掃盲班都還沒開呢,慢慢來吧,不先喂飽了大家的肚皮,誰也沒有心思去學習知識啊。
“不休息一下嗎?”何塞看看陸希身上落滿塵土的衣服。難怪她穿了這麼一身樸素到近乎寒酸的衣裳,哪家的貴族小姐肯穿成這樣……
陸希看了看天色:“時間門還早呢,先看完再說。這片麻草大概也快到收割的時候了。看過了,我好考慮招人來收割。”
“哦對了——”何塞忽然想起一件事,“我今天收到了一份禮物……我有一點懷疑,這會不會也是一種毒,品。”
陸希接過何塞手裡的盒子,撥了撥裡頭棕色的種子,覺得很是眼生:“這什麼東西?”
何塞回憶了一下自己向商人打聽來的消息:“說是南方一種樹上結的,原本是這麼大的梭形的豆莢,外殼很硬,劈開之後就是這些種子,但外麵包裹了一層乳白色的果肉。因為顏色很像聖光,所以被稱為聖光豆,但一般人還是管它叫樹豆。”聖光豆,不過是抬抬身價的稱呼而已,就硬拉關係唄。
“乳白色的果肉……”陸希覺得這個形容仿佛有點熟悉,好像在哪兒聽過似的,究竟是在哪兒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