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以為熊孩子被揭穿了裝病, 就會自覺慚愧而老實一點,那就太小看熊孩子了。
喬納斯被陸希戳穿之後,直接就從床上跳了起來, 嚷著叫總管立刻去稟告國王, 說伊麗莎白把他氣病了,陸希還要用針紮他。
總管也是左右為難。他當然是支持喬納斯王子的, 可是硬說聖女把他氣病了, 這也未免太離譜了。國王難道能把聖女殺了嗎?用膝蓋想都不可能。
那麼,國王會處置女伯爵嗎?看起來也不太可能,馮特伯爵可是已經成為了天騎士, 國王也得掂量一下分量呢。
所以這事兒如果鬨大,最後頂缸的一定還是他。想明白這個道理,總管都有些後悔跟王子說過的那些話了。畢竟他如果不說公主的壞話,王子就不會找聖女的麻煩, 那麼現在也就不會鬨出這些事了。
幸好,總管看來是命不該絕, 正當他考慮如何哄騙王子息事寧人的時候, 有個很有眼色的仆人帶來了一個消息:“海風郡爆發瘟疫, 還有魔獸上岸, 陛下正在發脾氣呢。”
國王發脾氣, 王子也不敢輕攖其鋒, 所以告狀的事兒就不了了之,伊麗莎白也得以全身而退了。
朱麗亞公主替弟弟向伊麗莎白道了歉, 然後讓女仆送她去休息,這才回了宮殿。
“海風郡出了什麼事?”陸希更關心海風郡——之前不還在派騎士去打白浪灣嗎?怎麼前幾天說有瘟疫,這幾天又出來魔獸上岸了?
奧麗女官覺得這事與公主殿下無關,但既然陸希想知道, 她自然也有辦法打聽到詳情。出去了一會兒之後,就有些驚慌地回來了——真的出了大事!
瘟疫在海風郡大麵積爆發了,得病的人嘔吐腹瀉,喝聖水也止不住,直到虛脫死去。從確定有瘟疫之後,短短兩天死去的人已有數百,這還不包括被發現並趕出去的幾百人。
偏偏在這個時候,那條魔鯨又來了,這次被它驅趕來的不是吸血烏賊了,而是爆炸水母群。
爆炸水母的魔力等級比吸血烏賊還低一點,它們的能力是在被攻擊的時候會自爆,水泡一樣透明的身體裡除了水之外還有一部分甲烷,所以炸開之後還能噴出一股火焰來。
如果是在海水之中,因為缺少氧氣,未完全燃燒的火焰殺傷力倒不大,這也是它們的等級不如吸血烏賊的原因。魔鯨很喜歡捕獵這些水母——張嘴吸進一大口,等它們在嘴裡都炸完了再過濾殘片吞下去,再把多餘的甲烷從頭頂噴走。
對魔鯨來說,這玩藝可能就像跳跳糖……
但是對騎士們來說,這東西討厭死了。一打就爆,爆開來之後麻煩的不隻是火焰,還有那些細細的觸絲。
這些觸絲上帶著細小的針,細小到不注意根本看不到,但是針裡有毒,貼到皮膚上就會灼起水泡,又疼又癢。
對覺醒者來說還好些,但對普通人來說這東西就是毒了,假如一個人身上被大片的觸絲貼住,那就不是痛癢,而是火燒般的劇痛了,甚至能把人疼昏過去。有些特彆嚴重的,會因皮膚潰爛而死去。
本來嘛,如果不在海水之中,人穿著整齊的衣服,觸絲是傷不到皮膚的。但在碼頭上的苦力和低等水手們有幾個穿戴整齊的?他們要搬搬扛扛,衣服是會被磨爛的,還是自己的皮肉省錢。
所以對付這東西,竟然比對付吸血烏賊還麻煩,因為你可以躲過一隻烏賊不讓它叮到你,但水母一爆開,那些炸成片段的觸絲根本避無可避,你甚至都看不清那些透明的觸絲在哪裡,又怎麼避開呢?
沙爾特商會上次扯皮導致自家受了損失,又被提爾團長直接衝進商會大發了一通雷霆之怒,這次總算學了乖,把自家那些已經痊愈的船長和大副們都拿出來了,反正對於他們來說,打打水母小菜一碟,隻要彆讓他們去跟魔鯨戰鬥就行。
所以這次,雖然魔鯨驅趕來的水母連綿成片,放眼望去整片海麵上都是這種微微泛亮的東西——雖然是透明的,但因為重重疊疊得太多,也呈現出了一種淡白的顏色,仿佛神恩泛起的光彩一般,著實有點諷刺——但是碼頭總算沒有失守,隻有兩艘小船太倒黴,被噴出的火焰點著,燒掉了半拉。
這總算讓提爾團長對沙爾特商會的怒火消弭了一些,但沙爾特商會高興不起來,因為他們的低級水手幾乎全染上了瘟疫。有好幾個人像當初的□□一樣,正忙著搬東西的時候倒頭就死了;還有幾個或是胳膊或是腿紅腫到發亮,用刀子劃開,裡頭的血肉都像蜂窩一樣,在高熱中也死掉了;更多的則是不停地拉肚子,一直拉到虛脫……
按說這些人都該趕出海風郡去自生自滅,但沙爾特商會舍不得。等到他們舍得的時候,也沒多少人手能把他們趕出去了——低級水手基本都躺下了,平民區更是大爆發,整個海風郡都充斥著一股不妙的氣味,那不隻是汙穢的氣味,那是死神的氣味……
“不能讓這些人死在城裡。”提爾團長已經幾天沒有睡好,眼珠子都開始發紅。作為一名天騎士,他不是勞累,而是心累。
他的騎士跟他一樣,因為等級低,比他看起來還糟糕:“但是沒人手……”騎士團調回白都一半,剩下一半分成兩班,日夜輪值守衛港口,哪兒還有時間去挨家挨戶把人搜出來攆出去呢?
主要是,這會兒得病的不是一兩個人,也不是一兩個區域,而是遍地開花呀。
提爾眼神一厲:“把人都遷到北角去,晚上一把火燒了。”
北角是貧民區,都是些破草棚子擠在一起,燒起來很容易。而且貧民區離著繁華的城區遠,隻要有水係的騎士照看一下,火就不會蔓延開來。
這樣做是容易得多,隻要找個借口,就能讓那些病人自己走過去——比如讓教會放出風聲,說過去給他們治病。
主教也很同意這個辦法。病人太多,普通牧師的聖水不管用,而主教的聖水難道是給那些窮鬼喝的嗎?就算他願意,教會也管不過來這麼多人啊。
於是風聲放出去了,也有人真的聽信,往那邊去了,畢竟開始幾天,確實有教會的人在那裡分發聖水,是免費的。
但是這個辦法的效果卻並沒有提爾與主教預想的那麼好。往貧民區去的人少,反而是往海風郡外跑的人多了。一些還能動彈的病人,都由家人扶著背著抬著,悄悄往外溜了。
提爾團長不知道,那幾個在貧民區分發聖水的小牧師裡,有一個表麵上隻管發聖水,其實卻在暗地裡悄悄地阻攔居民往貧民區遷,還叫他們往外跑。
他知道這不是治病,而是要把這些人聚起來燒死。也許為了清除瘟疫是應該這麼做的,但是他就是海風郡的人,雖然他成為牧師之後,就想方設法把父母送去了聖城附近居住,但他畢竟還是在海風郡長大的,後來又回到海風郡的教堂來做牧師。他在這裡有一些鄰居,有一些親戚,也有一些兒時一同長大的朋友,儘管大家已經是天與地的差彆,但那畢竟也是他熟悉的人啊。他治不好他們,但是也不能眼看著他們被一把火燒死。
而且,這裡治不好,也許彆的地方能治得好呢?比如說——長雲領。他可是聽說了,長雲領治好了一些流鶯的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