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長雲領眾人在冬季熱情地投入生產與學習的時候, 白都的王宮之中卻冷清了下來。
其實按理說不該這麼冷清的。雖然社交季已經過去,但國王可不是個會讓自己無聊的人,更何況今年白都還有大變動——皇家大教堂的主持者都換了人, 單是這些人事變動,就會在白都內城裡掀起一場風波。
所以就連朱麗亞公主都感覺到了不對勁兒,不由得對著重新回到王宮的妮娜說:“父親這段時間門真是很奇怪,整天都躲在自己的寢宮裡,連——外麵都不去了……”
她說的外麵, 指的主要是蘇菲亞夫人的家。這位夫人已經來請了國王兩次, 但國王都拒絕了。但他又沒有新的情婦,這種情況就——朱麗亞公主不好意思說, 但真的反常。
妮娜正在翻著一本書,聞言隻是點了點頭:“陛下也許是覺得外麵冷吧。”
她對國王半點好感都沒有,當然更不關心他出了什麼事, 哪怕他死在自己寢宮裡,說不定還是件好事呢。
相比之下,王室的藏書更讓她感興趣。如果說在雙塔大教堂還有什麼好事的話, 那麼學會了識字無疑要算一項。
隻可惜在雙塔, 她也隻能讀讀《教義》, 現在借著公主竟然有機會進入王室的藏書室看書,那還不抓緊時間門多讀幾本?
比如她手上現在讀的這一本, 講的就是光明大陸的曆史。
這種曆史書在藏書室裡有不少, 大部分都是精致的小羊皮紙,封麵包金嵌寶,嶄新嶄新——大概從做出來就沒人翻閱過,妮娜稍微翻了翻,發現跟《教義》基本沒啥兩樣, 有些甚至就是把《教義》中有關曆史的敘述直接摘抄出來,簡直是浪費了這些昂貴的紙張和金銀!
而她手上這本,名字與曆史沒啥關係,叫做《大陸雜聞》,但妮娜卻從中發現了一些與《教義》所描述的曆史不符的消息。
比如說作者記錄了一個聽來的故事,故事的講述者是一名水手,他的曾祖父也是水手,某一日在海上的時候,船隻突然遇到了風暴。
風暴突如其來,完全不符合天氣規律,以至於船上的測量神術陣都未曾提出預警。他們的船被風浪幾次高高拋起,如果不是船長有著精湛的駕駛技術,以及船上有數名水係法師,船一定會被摔成兩截,大家都葬身魚腹。
而在風暴略微平息的時候,被海浪甩得七葷八素的水手,看見不遠處有一艘船駛過,那艘船跟他們的船樣式不同——他們的船是魚形的,船體中間門寬兩頭尖;而對麵的船則是後部最寬,像一隻引頸的大雁一般。
而那艘船頭上,也沒有裝海神或者十字架的裝飾,這是海船上不可或缺的東西,沒有它就等於失去了神明的庇護,沒有一艘船的船主敢這樣乾!
當時那艘船很快消失在風浪中,除了老水手之外,其他人都沒有看見。所以老水手以為,自己多半是看見了一艘“幽靈船”。因為在兩船交錯而過的時候,他還看見那艘船上有幾個人,正從船舷一側向海裡扔箱子,其中一個箱子在斜著落入海麵的時候打開了,老水手清楚地看見,從箱子裡傾瀉出來的是黃金!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幽靈船嗎?據說這是在風暴中沉沒的船隻,它們裝載的是從海底無數沉船中找出來的金銀珠寶,但活人若受財寶的誘惑踏上幽靈船又未能及時下來,就會被船帶著沉入海底,變成新的幽靈。
從那場風暴中活下來之後,老水手不敢再登船了,因為他怕自己被幽靈盯上,遲早要把他帶進海底。
他曾在酒吧裡詢問有關幽靈船的消息,但傳說很多,卻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的。
《大陸雜聞》的作者在聽到這個故事之後,很有興趣地去請教了一些學者,結果有位學者告訴他,那種雁形的船隻,是夏國常用的船。
作者由此斷定,那確實是一艘幽靈船,因為夏國早在老水手登船之前就消失了,老水手遇到的必然是一艘從迷失之地開出來的幽靈船,借著風暴的機會前來誘惑他所在的船,隻不過最終沒有得手。
故事的內容是這樣的。但是妮娜忍不住想起了陸希給她講過的一些事情——夏國成為迷失之地的時間門,與《教義》中所記載的時間門根本對不上!是教會篡改了曆史,如此才能誣蔑夏國勾結魔鬼。
而如果假定老水手看見的並不是幽靈船,而是一艘夏國的船,船上也不是幽靈而是活人的話,那麼這個故事,倒是可以證明《教義》的虛假。
這本書應該推薦給露西——妮娜默默地想,把這個故事又讀了一遍,準備記住每一個細節,即使陸希沒機會看到這本書,她也可以講給她聽。
在她用心記憶故事的時候,朱麗亞公主忽然說起國王的反常,她自然是不太用心,隨口敷衍了一下。
沒想到朱麗亞公主聽了她的話,倒是點起頭來:“說起來,王宮裡的女仆們說,今年的天氣好像確實跟往常不太一樣,真的格外冷一些,雖然雪很少。”
她指的天氣,是說外城的氣溫。
白都的內城有神術陣,四季如春,哪裡會感覺冷呢?但王宮裡的女仆們家都在外城,當她們回家的時候,自然就感覺到了不同。
不過朱麗亞也不過是說說罷了。她對冷熱乾濕其實都沒有什麼概念,隻是女仆們這麼議論,她也就這麼聽聽:“她們說,明年會乾旱。她們怎麼知道呢?”
這一點,妮娜還是有點常識的:“雖然冷但不下雪,明年就會乾旱。”
“是這樣嗎?”朱麗亞想了想,“說起來,好像自從阿方索紅衣主教離開,花匠就說花園裡的花木都長得不太好,也不知道明年的祈福會怎麼樣……”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不太好,連忙說道,“我不是對列文紅衣主教有什麼不尊敬……”
妮娜才不會在乎她不尊敬列文呢:“沒關係,我知道公主您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我也聽說阿方索紅衣主教大人力量非凡,整個白都的天氣都一直很好。”
白都的風調雨順是有名的,如果僅僅比較這一點,就連黃金領都比不上。
而且,明年,列文真的能給白都四周的農田祈福嗎?
妮娜心裡浮起一個疑問,忍不住說:“說起來新換了主持的神官,如果祈福的效果確實有所變化怎麼辦呢?”
“不會吧?”朱麗亞迷茫地睜大眼睛,“都是紅衣主教啊……之前不行是因為蘇亞隻是大主教……”
妮娜沒說話,但是心裡並不以為然。現在她已經知道了,即使是同樣的神術,使用出來效果也是因人而異的,哪怕列文不是靠那種方法晉升,而是一個實打實的紅衣主教,他在祈福方麵也不見得就能跟阿方索紅衣主教一樣。
但是黃金領的收成每年都很好,妮娜也不能就說列文的祈福術不行,更不能說他可能現在都不是個單純的神官,隻能把這擔憂咽在肚子裡,含糊地說:“我隻是覺得,既然都說明年可能乾旱,是不是應該早點準備起來……”
“準備什麼?”朱麗亞還是一片茫然,“準備……明年的祈福儀式嗎?”她試探著問,但是看到妮娜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說得不對,“我,我不知道……難道還能做什麼嗎?雨水、乾旱,這都是主的意願,我們除了向主祈禱,還能做什麼呢?”
妮娜感覺無話可說:“長雲領就不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