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爭渡,爭渡,驚起是非無數(1 / 2)

胡善圍 暮蘭舟 9123 字 9個月前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和禿頭無發的對手相比, 王寧堪稱閬苑仙葩。

懷慶公主眼睛一亮,其實論相貌,王寧不是最最好看的, 但是沐春瘋狗般無差彆攻擊後,場上隻剩下九個人, 王寧成了最最耀眼的北極星。

人類對美好的事物天生會有占有欲,懷慶公主也是人,她知道對未來駙馬沒有決定權, 但是她本能的喜歡好看的。

如果是這個人,可以預料以後漫長的婚姻生活會很和諧,兩人不僅僅是君臣關係, 還是夫妻。

可惜了王寧的對手, 他叫做胡斌,係出名門,乃東川侯胡海的嫡長子, 他爹胡海也是洪武帝的鳳陽老鄉, 開國功臣之一, 胡家封了世襲罔替的侯爵, 胡斌將來要繼承東川侯的爵位, 是駙馬的熱門人選。

胡斌長得帥, 出身好, 可惜是個禿頭, 頭頂毛發稀薄得清水粥。頭發肉眼可見, 十個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

胡斌羞憤欲死:我隻是想打斷你的馬腿,而你卻要揪出我頭頂的假發包!

下一場比賽項目是射柳,胡斌毫無懸念的退出了比賽,因為事關皇家體麵,皇室是不可能選一個禿頭當駙馬的。

因為禿頭是病,無藥可醫。其他的病還能搶救一下,禿頭即使到了五百多年後的現代社會,也隻有放棄治療這個單選項,否則,查爾斯王子和威廉王子也不會是現在的模樣,畢竟人家皇室又不差錢。

駙馬的夢想變成了水中月,鏡中花,胡斌坐在帳篷裡,對鏡梳理散亂的頭發,不知有多少淚珠兒,從秋流到冬,從春流到夏。

下一場比賽是射柳。

射柳並不是一群人對著柳樹亂射一氣,皇室射柳,有諸多不一樣的玩法。

首先將鴿子的腿綁上響鈴,然後用一根線綁住鴿子腿,線的另一端綁著一隻葫蘆,將鴿子放在柳枝上,細線繞著樹枝一圈,下麵垂著葫蘆,以阻止鴿子飛走。

參賽者要用箭射斷細線,葫蘆落地,鴿子得以自由飛翔,鴿子腿上的響鈴呼啦啦響動,好看又好聽。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要從“綠絲絛”裡分辨出拴著葫蘆的細線,這考驗眼神。細線隨風搖擺,射斷細線,必須要有超凡絕倫的箭術。

這明顯是一道超綱題,皇上用選武狀元的難度選駙馬,對參賽者其實是好事,因為如果射中了,在皇上麵前露臉,即使落選駙馬,將來對仕途是有利的。

每個人有三支箭,三次機會,至少一半人最終射中了細線,葫蘆落地,一隻隻鴿子得以自由,忽閃著翅膀朝著天際飛去,腳脖子上拴著的銅鈴聲響徹不絕,如天上傳來的仙樂。

洪武帝龍顏大悅,現在的青年才俊,就是將來的帥才,大明武將後繼有人。按照慣例,射中者賜給彩帛。

沐春三發兩中,放了兩隻鴿子,得了雙份彩帛。

他得意洋洋的捧著彩帛在王寧麵前炫耀,“你不要緊張,其實很簡單,我隨便一射,就放了兩隻鴿子,你要是正常發揮,放一隻鴿子沒有問題。”

其實沒有那麼“隨便”,沐春是拚了全力放鴿子,他背著外祖父的長弓,事關榮譽,可不能失敗了。

更何況,善圍姐姐在看他呢。

這次射柳的難度太大,藏慧是不能的,用了全力都不一定能全中。

王寧調勻了呼吸,沒有被沐春乾擾,待外頭禮官唱到了他的名字,王寧背著弓箭出了帳篷。

敞篷裡,徐增壽不出意外的一隻鴿子都沒放,他蹭到沐春旁邊,“春春,彩帛真好看,分我一半唄。”

他老子徐達又沒在旁邊看著,沐春才懶得理他,殘忍拒絕:“不給。”

沐春打算把彩帛送給善圍姐姐。

徐增壽尤不死心,“小春,我想拿去送給我大姐,她喜歡亮麗的顏色。”

打是親,罵是愛。燕王妃為了徐增壽戒賭,把他捆綁、在馬後拖曳,還差點剁了他的手指頭,徐增壽還是惦記著自家大姐。

沐春說道:“不用你操心了,燕王剛才連放三隻鴿子,得了三分彩帛。”

正說著話,外頭傳來銅鈴響動聲,由遠及近,鈴聲分三個層次。

難道……沐春飛奔出去,看到王寧捧著三份彩帛去禦前謝恩。

放三隻鴿子的很少,隻有三人。宗室裡,隻有燕王和寧國公主的駙馬梅殷中了三箭。

寧國公主是馬皇後親生女兒,梅殷文武雙全,相貌英俊,也出身勳貴名門,其叔父是汝南侯梅思祖。

由此可見洪武帝挑選女婿之嚴格,什麼都要最好,尤其是出身。

正因如此,王寧知道自己是個“陪太子讀書”的,在射柳時毫無保留,全力以赴,皇上封了他為永春伯,大明最年輕的伯爵,他必須用實力證明自己的能力。

王寧去禦前謝恩,和站在馬皇後身邊的女官胡善圍隻有五步的距離。

隨著王寧越走越近,胡善圍心跳不由得越來越快,指甲狠狠的掐著手心,強迫自己要冷靜。

她暗罵自己無用,連《琵琶記》都能狠心推薦到禦前,教坊司重新譜了管弦之後,皇宮每天都要演幾折,她最開始的心潮澎湃,到逐漸平靜,到現在,她再看《琵琶記》時,已心如止水。

方才比賽,她注意力都在沐春身上,王寧出身太一般了,根本沒有可能入選。但王寧接連放飛三隻鴿子,站在身邊的懷慶公主眼中的欣賞幾乎要溢出來時,胡善圍發現自己的修煉還是遠遠不夠,她是個紅塵中的俗人,有些東西,她還是在意的,無法用毅力克製。

王寧越來越近,胡善圍看到懷慶公主的眼睛也越來越亮,緣儘了,情斷了,分手了,為什麼還會痛呢?

舊日情人,此時也心心相通,王寧越走越近,馬皇後身邊兩位女官的麵容越來越清晰,他卻越來越不敢直視了。

宛如前方是一把長刀,插/入他的心臟 ,他越是走近,插得就越深,心越痛,但是他不能停,還要保持淡定從容。

他在北元樞密院潛伏四年,練就了一張無懈可擊的麵具,隱藏他的心思,此刻這項技能派上了用場。

胡善圍看著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四拜謝恩,動作優雅自然,毫無生硬之感,暗罵自己多愁善感,王寧可以做到斷情絕愛,就像以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為什麼我就不可以?

麵對曾經為之心悸過;為之付出所有的感情和熱情;為之漫長的、似乎一生的等待;為了無妄的愛情、螳臂當車、以己之力對抗世俗,和父親反目……

種種過往,才下眉頭,又上心頭,難道此情真的無計可消除?

就當胡善圍手心差點掐出血來時,王寧謝恩完畢,離開了看台。

胡善圍心中一歎,剛剛鬆開手,她又發現懷慶公主的目光正在追隨著王寧的背影而去。

在胡善圍眼裡,王寧冷靜的可怕。在王寧眼裡,胡善圍同樣淡定得令人心碎。

前方如刀,看台如熔爐,心臟在滴血,身體在熔爐煎熬炙烤,她身姿如鬆,站立在皇後身邊聽候差遣,紫袍紅裙烏紗帽,自信從容,對他的到來不為所動。

“寧郎”、“寧郎”!腦子裡有無數個縮小版的胡善圍甜甜的叫他,宛如心魔。

謝恩完畢,王寧退下,他捧著彩帛回到大帳,正好碰見了出來看他比賽結果的沐春。

一見沐春,王寧所有的負麵情緒全部儘情發泄出來,表麵雲淡風輕,其實冷嘲熱諷,說道:“我隨便一射,就放了三隻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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