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春技不如人,輸了一局,嘴上不服,“你彆笑的太早,還有一場劃龍舟。”
沐春回到帳篷,發現彩帛隻剩下一份,徐增壽沒了蹤影。人財兩失,沐春氣得跳腳,卻也無可奈何。
誰叫人家有個絕世好爹呢?投胎真是太重要了。
最後一場是劃龍舟,中原端午節最最古老的比賽。
狹長的龍舟,一共有九艘船,一艘船十個人,八個劃船,一個在船頭擊鼓,一個在船尾掌舵。依然是抽簽決定去那艘船。
候選人抽簽的時候,懷慶公主去了洪武帝身邊耳語了幾句,洪武帝道:“你一個姑娘家,成何體統?”
懷慶公主撒嬌,“父皇,我就想去玩一下,他們都忙著劃船,誰會留意我呀。”
隻要不是原則性的問題,洪武帝還是願意寵著女兒們的,他點頭容許了。
懷慶公主在看台上消失,換了男裝,出現在河邊,拿著“丁”字簽,和王寧劃一條船。
沐春抽到了“丙”字簽,甲乙丙丁,正好兩條船並排而行。
沐春一肚子壞水,心想劃龍舟是集體對抗,光他一個人出力是不行的,一艘船,十個人,他也無法控製。
如果贏不了王寧,也得想法給他使用絆子,讓他知道做人不要太囂張,放三隻鴿子有什麼了不起的!
沐春雙眼咕嚕嚕亂傳,瞥見剛剛偷了他彩帛的徐增壽也抽到了“丙”字簽,和他一條船。
徐增壽自知力氣小,給人拖後腿,於是自請站在船尾掌舵。
沐春心裡有了主意,過去和徐增壽耳語了幾句,“……事成之後,我不追究你偷我彩帛,還把另一塊彩帛也送給你,如何?”
自從戒了賭,徐增壽是個快要閒出屁的紈絝,聞言一句“為什麼”都懶得問,點頭道:“好,一言為定。”
眾人拿著抽簽依次登船,九條船在寬闊的秦淮河河麵一字排開,各就各位。
一聲鼓響,狹長的龍舟猶如弓弦上利箭,筆直向前進發。
王寧隻顧著彎腰劃船,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坐著一個身形瘦小的參賽者,懷慶公主怔怔的看著王寧寬闊的脊背,和他劃船時腰間肌肉的起起伏伏,她似乎能夠聞到他身上獨有的氣味。
除了父皇,她從未離一個男人那麼近呢。
九艘船勢均力敵,彼此咬的很緊,賽程過半,幾乎還在並駕齊驅。
是時候了。沐春故意把船漿撩高一些,這是他和舵手徐增壽的暗號。
徐增壽會意,他故意裝作手滑,將船舵往右邊打過去,船體從直行轉到了左斜行,前行速度自然變慢了,一下子落後了“丁”字船半個船身。
前方鼓手對徐增壽大叫:“船舵往左,把方向調直了!”
“好的!”徐增壽裝作手忙腳亂,把左當成右,繼續操縱船隻,往“丁”字船攔腰撞去。
龍舟狹窄輕盈,隻容得劃船的一列人坐著,這樣才行的快,驀地被攔腰一撞,頓時翻船了!
徐增壽猛地將船舵打直,他們的船繼續前行。劃龍舟翻船是常事,上船的人都會遊泳,不會遊泳也會有同伴去救,不用他們操心。
一想到王寧落水,沐春心中大快,他隻顧著劃船,並沒有看見船翻之後,岸上以毛驤為首的錦衣衛紛紛如下餃子似的跳秦淮河。
船翻的瞬間,王寧憋氣入水,在水中睜開眼睛,他發現有個人像一隻擱淺的魚在陸地裡胡亂掙紮,越是掙紮,沉的越快。
王寧便知此人不會遊泳,他浮上水麵深深吸了口氣,一個猛子紮下去,在河底發現了被水草卷住雙腿的“旱鴨子”。
王寧在水底撿了個蚌殼,割斷了水草,然後拉著旱鴨子往上潛。
遊到岸邊,此人先是猛地咳嗆,而後哇的一聲,雙手捂住胸膛大哭起來。
王寧說道:“男子漢大丈夫,你哭什麼?你生在江南,怎地連遊泳都不會?既然不會遊泳,你報名參加龍舟賽作甚?真是自不——”
自不量力。最後兩個字沒說出來,因為王寧發現哭聲不對,太過清脆,再看過去,此人咽喉沒有喉結,衣服緊貼在身上,縱使此人雙手抱胸,也能看出身體輪廓依稀是個女人。
這時毛驤遊了過來,上岸時順便脫了飛魚服,蓋在此人身上,對著發呆的王寧瘋狂使眼色,低聲道:“快走,如果有人問,你就說什麼都沒看到,隻是救了個人。”
王寧不明所以。但毛驤曾經是他的上司,毛驤說的話一定要聽,於是王寧立刻離開了原地。
黃昏,秦淮河。
除了“丁”字號船,其餘八艘全部成功到達終點,沐春的“丙”字號船因舵手徐增壽一再搞混方向,撞翻了鄰居,導致速度大減,排在末尾。
翻船的插曲很快被盛大的頒獎儀式掩蓋過去了,洪武帝賜給第一名甲字號十人美酒和彩帛,禮官宣布比賽結束,帝後打道回宮。
眾人四拜,三呼萬歲後,也紛紛散了,回家和家人團聚,過端午節。
沒有人知道水底下的真相,以為隻是尋常翻船落水。卻不知秦淮河上,爭渡,爭渡,驚起是非無數。
西六宮,翊坤宮。
茹司藥給懷慶公主診脈,查看身體。孫貴妃惦記女兒,問:“公主如何了?”
茹司藥說道:“無妨,受了點驚嚇,不用吃藥。如果睡眠不安穩,微臣這裡有安神的藥丸,用開水化開服用即可。”
床上半躺的懷慶公主嬌嗔道:“母妃,我都說了沒事,我不想喝苦苦的藥湯,母妃非要茹司藥跑一趟。”
孫貴妃狠狠戳了一下女兒的額頭,“幸虧毛驤及時趕到,永春伯還沒識破你是女兒身,否則釀成大錯。”
懷慶公主躺回去,翻了個身,麵對著母親,臉頰卻是飛上一抹紅雲,心想“釀成大錯”才好呢……
禦書房,洪武帝問手下特務頭子毛驤:“你去好好查一下永春伯的底細,祖宗三代都要查,還有,他雖沒有妻室,但是以前有無相好、有沒有小妾或者外室,亦或是在青樓有無紅粉佳人,都要摸清楚。”
毛驤心裡咯噔一下,“皇上選中了永春伯?”
洪武帝點頭道:“除了出身不好,其他條件堪稱完美。然,他雖不出身豪門,但他自己就是豪門,大明最年輕的伯爵,配得上大明尊貴的公主。”
毛驤急道:“皇上,永春伯曾經是微臣的下屬,微臣對他的家庭了如指掌,往上三代全部死絕了,並沒有什麼可以查的,但是……永春伯以前定過親事,後來詐死潛伏北元,斬斷塵緣,曾經托付微臣為他的未婚妻另尋一門好親事,但是他的未婚妻有情有義,堅持守貞不肯改嫁,三年之後,因不肯改嫁和家人鬨矛盾,為了生計,被迫考入宮廷,當了女官。”
連洪武帝都甚覺得是一門奇事,問:“這個有情有義的奇女子是誰?”
毛驤:“皇後娘娘身邊的司言女官,胡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