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驤也是一肚子疑問:“胡善圍身邊除了車夫和小宮女,還有八個大內侍衛隨行。如果有仇家半路對胡善圍不利,那八個侍衛不是吃白飯的,如今正值臘月,街上那麼熱鬨,當街打起來,五城兵馬司的人早就過去管了,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街頭械鬥屬於重大事件,但今天京城五城兵馬司並沒有報這等事件。可是,八個身強體壯的大內侍衛怎麼可能任由胡善圍被人綁走,連求救的信號都來不及發出?
沐春則掰著手指頭給胡善圍數仇家,歎道:“善圍姐姐官不大,得罪人可夠多的,先是以前的胡貴妃。胡庶人一家已經死絕了,胡家私兵被我一把火給滅了,應該不是胡家。
“那麼是以前的秦王?他如今還在西北戍邊,皇上並沒有輕易恢複他的爵位,他的手伸不到京城這麼遠,可以暫時排除秦王。”
聽到這裡,毛驤冷哼一聲,“他若能把手伸到京城,我這個錦衣衛指揮使就立刻退位讓賢。”
沐春伸出第三根手指頭,“曹尚宮討厭胡善圍,從進宮第一天開始就討厭她,不過曹尚宮這個人公
私分明,又是女官之首。胡善圍這次出宮是為了皇後辦事,賜給我大妹妹禮物,她不可能在胡善圍工作的時候使絆子,可以排除。”
“再一個,就是太子了。”沐春伸出第四根手指,“因《孝慈錄》一事,太子指責胡善圍是佞臣,相信毛大人也聽說過了吧?”
毛驤點頭,“不過,太子向來有仁慈之心,他不喜歡胡善圍,但他更不可能冒險綁架一個宮廷女官,這對太子的名譽有損,如果鬨大了,就是太子無德,很有可能是皇上廢太子的借口。”
沐春在宮廷長大,這點政治覺悟還是有的,覺得毛驤說的挺有道理,“如果胡善圍在宮廷消失,對太子並沒有直接的好處,反而招惹一堆麻煩,不合算。可以排除太子——啊呀!會不會是太子的政敵乾的?綁架善圍姐姐,然後栽贓太子,畢竟大家都知道太子討厭善圍姐姐這個佞臣。毛大人,建議可以從太子的政敵來調查凶手。”
毛驤似笑非笑,“太子的政敵?誰希望太子倒下,你心裡沒數?這話不能隨便說,傳到皇上耳邊,少不得扣個挑撥天家骨肉、兄弟團結的罪名。”
沐春縮了縮脖子,“你千萬不要傳出去。我就是著急善圍姐姐的安慰,有些口不擇言。反正不管是誰動手,能夠悄無聲息在京城綁架宮廷女官,這事必有人裡應外合。”
沐春說道:“還請毛大人趕緊把今天隨行的人底細都排查一遍,尤其是那個小宮女,善圍姐姐平時那麼好的酒量,三杯就醉,要麼是酒有問題,要麼人有問題。若是酒有問題,席麵上我的大姨媽、二姨媽們都沒有異常,怎麼就善圍姐姐喝醉了?”
彆說,沐春還是個乾錦衣衛的料,毛驤覺得他句句在理,便命手下逐一摸底排查。
大內侍衛審查嚴格,基本祖宗十八代都摸得差不多,唯有小宮女海棠是官奴出身,犯官之後。
海棠的家裡因卷入胡惟庸謀反案,近乎滅族,家中成年男女皆砍頭,十六歲以下,男子流放邊關,
女子罰沒成官奴。
海棠的哥哥流放到了西北戍邊,有個姐姐被教坊司選中,當了伶人。
西北那個鞭長莫及,錦衣衛去教坊司找姐姐,教坊司的伶官說姐姐飾演《琵琶記》趙五娘深得懷慶公主喜歡,時常去公主府進演《琵琶記》,後來因成穆貴妃的國喪,一切戲劇皆停演,姐姐閒了下來,但姐姐最近被懷慶公主招到了公主府,據說是陪著公主說話解悶,從此長留公主府,沒有回教坊司。
官奴是賤籍,地位卑下,且沒有贖身之說,除非遇到帝王特赦,否則祖祖輩輩都是官奴之身,不得自由,不得與平民通婚,不得考科舉。公主索要區區一個官奴,教坊司不敢拒絕。
沐春和毛驤一聽懷慶公主和《琵琶記》,心道不好!
沐春伸出第五根手指:“該死,我怎麼忘記了這一茬?一定是善圍姐姐和王寧舊日婚約之事被懷慶公主知道,嫉火中燒的懷慶公主以姐姐買通了小宮女海棠,綁架了善圍姐姐!
兩人拍馬而去,去公主府要人。毛驤還派了紀綱去駙馬府找王寧。
公主和駙馬是不住在一起的,婚後,駙馬住駙馬府,也就是現在永春伯府,懷慶公主住在公主府,公主召見駙馬,駙馬得到邀請,才能去公主府。倘若駙馬無召而想見公主,需提前遞送帖子打招呼,注明理由,等到公主應允,才能踏入公主府。
誰知公主並不在府裡,公主府裡的人說懷慶公主孕中思戀母妃,去了鐘山溫泉行宮。
鐘山有孝陵,是未來洪武帝和馬皇後的長眠之地,懷慶公主的母妃成穆貴妃孫氏附葬孝陵,從行宮去孝陵拜祭貴妃很方便。
另一頭去駙馬府的紀綱回來報道:“王寧不在駙馬府。公主府的人送來一封信,王寧看到信之後,立刻拍馬出門,至今沒有回來,不知所蹤。”
此時天已經黑了,沐春和毛驤出城,往鐘山行宮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