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曄看著身邊的幕僚,目光複雜。是幕僚最先告訴他的,口口聲聲說沐春在水東家出事,已經被殺,難道是他擅自行動,派人製造這次爆/炸?
幕僚看到馬曄懷疑的目光,知道自己可能無法控製這個傀儡了。不過他並不死心,奮力一搏,說道:
“馬大人,一定是皇上對您有什麼誤會,您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兒,皇上一向敬重皇後,帝後關係和睦,無人不知,怎麼不顧皇後娘娘的臉麵,為了區區一個鬼方蠻女而撤了您的職位、當眾打您的臉呢?”
馬曄一怔,幕僚說的不無道理。我是皇後的親侄兒啊,皇後不可能不管我的。這天下那有自斷臂膀的皇後?
幕僚繼續煽風點火:“所以,我懷疑這是蠻女的奸計,偷偷上京告了您的黑狀。您要是坐以待斃,不做任何辯駁反抗,不僅僅您一個人要丟腦袋,恐怕會連累馬氏全族。大人,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建議您先自保,暫且保住兵權,明日上折子自辨,我親自將自辨的折子送到京城,呈給皇上。”
言罷,幕僚轉身,對著貴州衛眾將士說道:“各位,馬大人從洪武十四年開始就在雲貴之地屯兵,抵抗蠻族侵擾、北元犯邊,對各位不薄啊,凡有戰利品,先分給各位,從不貪私。凡有軍功,皆論功請賞。雲貴之地偏僻,道路難行,補給軍餉皆有拖欠,馬大人用俸祿墊付軍餉,每餐菜色不過兩味,官袍破了縫縫補補,舍不得買新的,說清廉如水都不為過。你們說是不是?”
眾將士皆稱是,頹廢的士氣為之一振。
因馬皇後嚴厲約束族人,勸洪武帝給予馬家豐厚的錢財,不要給官職,所以馬家人生活富足,馬曄不用貪墨,家人也過著好日子,因而一直保持清廉,在朝中風評一直不錯,馬皇後才會破例,不要馬家人做官的原則,任憑洪武帝重用這個親侄。
隻是馬皇後沒有看到馬曄的缺點:馬曄對錢財毫無興趣,但他想要得到應得的承恩侯的爵位,權力地位得到提升。
人皆被欲望所驅使,有人利用了馬曄的欲望。
幕僚遙指遠方的田地:“貴州衛屯兵十萬,鎮守在此,數目龐大,補給總是不足,雖有水東水西兩家獻馬獻糧,也是杯水車薪,幸虧馬大人親自卷著褲腿,輪著鐵鎬開荒種地,身先士卒,至今一共屯軍田八千畝,解決眾將士吃飯問題,自給自足,這等好官皇上不要,非要沐春這個整天花天酒地、醉生夢死的代掌貴州衛?吾皇聖明!定是被小人蒙蔽,冤枉了馬大人,你們說是不是?”
貴州衛是馬曄一手建成的,向來自律自強,頗有威望,老實說,貴州衛裡除了沐春自帶的幾百個親信,其餘人都不服他,覺得他的官職都是有個西平侯父親得來的。
眾將士舍不得馬曄這個上官,紛紛舉著武器大呼:“冤枉!冤枉!”
幕僚振臂一呼:“馬大人冤枉!我必進京為馬大人喊冤,求皇後娘娘主持公道!”
這下連馬曄麵上都有了躍躍欲試之意,野心死灰複燃。
眼瞅著要起嘩變了,沐春冷冷一笑,“我就知道他們會用皇後娘娘做文章,來人,請胡司言。”
胡善圍戴著烏紗帽、穿著官袍緩緩從中間走出來,左邊沐春,後邊紀綱,兩位高級武將簇擁著她,以顯身份。
胡善圍打開明黃色的懿旨:“我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尚宮局司言女官,奉皇後之命,來貴州傳懿旨,貴州宣慰府同知奢香、罪臣馬曄聽旨!”
馬曄是外戚,時常被馬皇後宣召進宮□□教育,他知道司言女官是馬皇後口舌,專門傳達皇後的意思。
馬曄最後一絲希望隨著胡善圍的出現破滅了。剛剛被幕僚煽動之下挺起來的腰身再次彎下去,俯拜說道:“罪臣馬曄聽旨。”
奢香夫人早有準備,趕來跪地說道:“微臣奢香聽旨。”
胡善圍說道:“驚聞宣慰府宣慰使劉淑貞進京告禦狀,侄兒馬曄仗外戚之勢,弄權誤國,擾亂民安,辱撻奢香,激發民怒,本宮深感憂心。貴州衛十萬軍人,彝人水東水西兩家,皆是我大明子民,凡我大明子民,不得互相殘殺。本宮特派司言女官前往貴州,攜厚禮安撫水東水西兩家。奢香乃朝廷大臣,也是誥命夫人,本宮宣奢香夫人進京覲見,並命侄兒馬曄自縛其身,一同進京和奢香夫人對質,聽候兵部查清事實,按照軍規治罪。”
洪武帝的聖旨和馬皇後的懿旨一剛一柔,互為映襯。洪武帝雷霆手段解除了馬曄兵權;馬皇後仁慈誠懇,有情有理,公平公正,安撫彝人,也平息了貴州衛的怨氣。
連馬皇後這個最後的靠山也倒了。馬曄爭名逐利之心蕩然無存,當即卸甲,摘下頭盔,“罪臣領旨。”
大勢已去!
幕僚冷冷的看著像一隻烏龜般跪匍在地,瑟瑟發抖的馬曄:真是一個扶不起的阿鬥啊!娘娘高看了他的野心,此人乃眼高手低之輩,天高皇帝遠尚能擺擺威風,冒險一試。一旦天威降臨,馬曄連放手一搏的勇氣都沒有,就這樣被一道聖旨、一麵走馬符、一道懿旨給鎮壓住了。
一年多機關算儘,竟是這樣的結果……罷了罷了,幸好我還有最後一手,能夠保護同仁和娘娘。
幕僚驀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驀地拔刀滑向了馬曄的脖子!
馬曄毫無防備,堂堂貴州衛指揮使,居然被幕僚所害,割斷了氣管,當即氣絕!
紀綱一直站在前麵保護胡善圍,因而他離馬曄最近,第一個趕到,他緊緊握住幕僚拿著匕首的右手,就地一個漂亮的背摔,將幕僚製服,奪了匕首。
可是幕僚突然口吐白沫,身體猛地抽搐打擺子,脖子一梗,也死了。原來他在刺殺之前就已經服毒,一心求死。死也要拖個墊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