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春此時太過興奮了, 靈魂還在空中飄, 身體猶如狐狸精附體,且騷且浪,幸好胡善圍是專收各種妖孽,一把捂住他的嘴, “墳前調情, 公公的棺材板都快壓住不住了。”
想了想沐英在兒子心中的地位,胡善圍又補充了一句, “不看僧麵看佛麵,婆婆的棺材也在裡頭。”
這一招果然像緊箍咒般有效,沐春終於消停了,乖乖牽著胡善圍的手,在墳頭三拜, 擺放一些鮮花茶果安三牲等祭品,還敬了酒。
沐春舉起拳頭大的一壇子酒,說道:“爹, 你臨死之前說,將來娶了誰, 如果還顧及你幾分生恩,就帶著新婚妻子去墳頭燒一柱香,報個名字就行。你給了我兩次生命,第一次是我出生, 你撒了個種子。第二次是土司叛亂內訌, 你用身體擋炸/彈, 救了我,自己被炸到癱瘓,重傷死了。好吧,你贏了,你以前做過很多混賬事,比如把七歲的我吊在祠堂裡抽鞭子抽到昏迷,但看在第二次生恩
的份上,我還是帶著媳婦過來給你敬一杯喜酒喝。媳婦兒,快來自報家門。”
胡善圍舉起一炷香,說道:“公公,我叫胡善圍,今年三十五了,祖籍山東濟寧,祖上曾經也風光過,幾代人都是當官的,後來家族落魄了,淪為京城商戶人家,家裡是開書坊的,我曾經當過抄書匠、守過望門寡、訂過婚,退過婚,在宮廷當了十五年的女官——”
沐春對著胡善圍豎起大拇指,“很好,真不愧為我看中的女人,你的每一句都正中我爹的要害,我爹要是活著,估摸會被你氣出病來。現在死了,說不定能夠棺材裡蹦出來。”
的確,胡善圍的條件,真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的不符合沐英對長子長媳的預期,完美的站在宗婦的對立麵。
“你閉嘴。”胡善圍給了小丈夫一個警告的眼神,後宮尚宮餘威尚存。
沐春縮了縮脖子,剛剛新婚,就妻管嚴晚期了,無藥可救。
胡善圍繼續說道:“婆婆,我喜歡你的長子沐春有十三年了,我曾經以為此生在宮廷終老,不會嫁人了,可是沐春讓我有勇氣走出過去的陰影,再投入的愛一次。沐春七歲時,他父親就把他吊起來打,他嘴上總是說無所謂,心裡其實很受傷。我和他都是被人拋棄過的人,因而我會明白他的痛苦,我會去安撫他、去愛他,請婆婆放心,他的餘生就交給我了,我一定對他溫柔以待。”
沐春聽了,緊緊抱著胡善圍,“世上隻有老婆好。”他的善圍姐姐變成了善圍夫人,唯一不變就是溫情,他和她相擁取暖。
才拜沐家墳頭,又要去胡家墳墓。沐春拜見嶽母大人,提前準備了和父母一樣祭品。
沐家祖墳豪奢,占據觀音山大半個山頭。胡家商戶人家,隻是普通的地點,離觀音山有些遠,故沐春載著新婚妻子,趕著馬車跑。
胡善圍心潮澎湃,坐在新婚丈夫旁邊,親熱的靠著他的肩膀,挽著他的胳膊閒聊,“總是聽帝後,還有你說七歲的時候在祠堂裡搗亂,被父親吊起來打,你到底做些了什麼,你父親會如此生氣,喪心病狂似的對一個七歲男童下次毒手?”
這是個未解之謎。如今成了夫妻,胡善圍想更詳細的了解丈夫和沐家。
沐春語焉不詳,“這個……那有小男孩不淘氣的,又是七八歲狗都嫌的年齡。我爹就喜歡小題大做,找我的麻煩。”
找一個七歲小男孩的麻煩?胡善圍嗅出這裡有故事,“夫妻一體,有什麼好隱瞞的,你隻管說。”
沐春咳咳兩聲,“那我直說了哈……”
原來沐春七歲時被馬皇後送出宮廷,和家人團聚,沐英時常征戰在外,無暇管他,繼母耿氏不敢管他,怕引起帝後的責怪,家中仆人就更不敢管了。沐春變了花樣的淘氣,走狗鬥雞,上房揭瓦,等到沐英回來,臨陣磨槍教訓兒子,把沐春關在祠堂裡背家規,不背完不準出來。
沐春腦子聰明,其實很快就會背了,但是他偏不!小男孩逆反心理,要我乾什麼,我偏不乾什麼。
沐英要建立當父親的威嚴,乾脆把祠堂門反鎖,不背完堅決不開門,父子兩個就這麼杠上了。
耿氏怕餓著困著繼子,就命人將飯食,被褥,馬桶等生活必需品從窗戶送進去,沐春有吃有喝,在祠堂裡住了三天,就是不背。
祠堂巴掌點地方,沐春簡直要閒出屁來,想法子出去,他口袋裡還剩下過年時玩過的竹炮,想著你不開門是吧?老子把門炸開!
沐春點燃了炮仗,站在牆角,往大門扔過去,可惜他力氣還小,炮仗落在了門口的馬桶裡。
七歲的沐春還天真的以為,把馬桶蓋蓋上,引線就熄滅了,沒事的。
然後……嘣!
反正沐英聞訊趕到祠堂,掏出鑰匙打開祠堂大門時,發現祠堂已經被長子這個小小的“粉刷匠”給“粉飾一新”了,那場麵,是相當狀況,是糊了屋頂又糊牆。
沐英大怒,以有辱祖先為由,將沐春吊起來打。
沐春剛剛講完,胡善圍就默默鬆了手,回到馬車裡,還把馬車門關上了,前頭趕車的沐春敲著門,“喂,不是剛說好餘生要對我溫柔以待的嘛。”
胡善圍說道:“你讓我先冷靜一下。”
好在嶽母大人挽救了沐春岌岌可危的婚姻,到了母親墳頭前,悲傷終於把腦子裡馬桶糊牆的那一幕驅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