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靜候佳音(1 / 2)

明月輝想,怪不得清河王要戴上麵具,他那樣胡漢混血的模樣,定不會為大梁王庭所容。

她與陳涼真已被奉為清河王的座上賓,幾個隨侍相陪在畔,從驛站的菱格窗戶望過去。

她看到了白馬上的那個男人,他鞍馬執戟,漫山遍野的南羽軍聞風高呼。

風吹拂著他的發絲,金繁冠反著赤金的光芒,看起來好似有層淡淡的光暈籠罩著他。

猶如初見。

“周滿的滿月軍在洛陽城至以北數州,縱兵殺掠,恣意搶剝。甚至不論貴賤,將普通人家的子女妻妾擄至軍營。”在明月輝麵前說話的,是那個管清河王叫阿父的少年。

少年叫做沈忌,據說才十三歲,就是長得有點捉急,看著跟十五六的差不多,也模模糊糊有了那股英挺慨然的味道。

沈忌身上已經完全看不出胡人血統了,明月輝估計,一是他的母親該是漢人,衝淡了胡人血脈;二是他爹的那半分胡人特征,估計都長在身高上了。

這孩子可真是高呀。

明月輝已算高挑了,也隻夠夠著他爹的胸膛,他小小年紀,也已經比明月輝高上半個頭了。

“周滿本人更加囂張,囚禁了雲帝愛女,安寧公主。還折了雲帝手腳,利用安寧公主安危威脅雲帝,對其日夜淩|辱。”沈忌說到這句話的時候,臉不紅氣不喘,甚至眉宇間還閃爍著嘲諷之意。

此話一出,明月輝眉毛一跳,覺得眼前這個少年的性|教育做得有點早,就算放到現代,這種話題對於一個初中生來說也會麵紅耳赤的。

她還真難想象這個年代兵營裡的兵油子到底有多汙。

至於安寧公主……這個妹子明月輝其實是有印象的,據說是雲帝早年爬牆的產物,所以和男主司馬沅沒有血緣關係。

她的身影曾存在於皇帝後宮養成遊戲的氪金商城的至尊vip位。

隻要氪金氪到了v10,就能開啟攻略這個妹子的定製支線。

區區5萬塊,明月輝這種萬惡的有錢人還是給得起的,她早就在遊戲初期氪到了這個數額。

就是這條支線在比較後麵的位置去了,明月輝還沒來得及打,就被迫穿到了這個破地方。

“所以你阿父……”明月輝頓了頓,看向少年。

她早就發現,這小少年說雲帝母女的時候,神色有點不對。

作為臣子,似乎已經大不敬了。

想不到大不敬的還在後麵——

”阿父還是決定回洛陽,去……”少年雙目驀然赤紅,捏緊了拳頭,“去挽救那狗皇帝的江山!”

他說完這句的時候,明月輝頭皮都麻了,大梁還沒有完全玩完呢,雲帝餘威尚在。

這麼大不敬的話,看樣子少年也不是第一次說了。

因為四周的侍從,神情都很鎮靜。

“女郎!”突然,一個人影從樓梯處閃進來,“清河王有請。”

那人暗暗瞥了沈忌一眼,小少年懊悔地閉上了嘴。

他的拳頭還是捏得緊緊的,渾身止不住的輕顫。明月輝最後瞥了他一眼,隨著傳話人下了樓。

再一次見到清河王沈南風,他再度戴上了那枚白玉麵具,遮住了大半俊美無邊的容顏。

玻璃珠一般的異色瞳仁也不知用了何種方法,被染成了黑色。

“你真的要回洛陽?”明月輝站在馬下,仰著頭問男人。

湛然春光中的男人點了點頭。

明月輝突然很想問他,既然如今要回去阻止周滿,當初又為何放其入關,大破中原之地。

“多謝娘子點撥之恩……”沈南風似瞧明白了她的疑慮,壓低了身子,亦目光灼灼地望著她,“皇帝欠在下內子一命,在下卻因此縱容周滿謀逆,置天下萬民於不顧,錯得離譜。”

內子?

明月輝知道,內子,也就是妻子的意思。

她的呼吸緊了緊,腦海裡一個又一個的畫麵炸開。

沈南風在那風雨夜裡的怒號,昏迷中那一聲聲“阿月”哀痛的呢喃,以及沈忌那雙因提到雲帝而赤紅的雙眼……

“天下顛覆之後,罪臣本想以死謝罪。然娘子之言,徹底點醒了在下。”

那牆洞裡的一草一鳥,就算生於圍牆,就算風雨如晦,尚能這般努力地活下去。

他又如何能因一己之私,在明知周滿會霍亂天下的情況下,撒手不顧,置天下萬民於水火呢。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這本是他從軍之時,立下的誓言啊。

“在下的妄為之私,就算拚了這條命也會一一彌補。”他的嘴角輕嘲般上揚。

“在下之子稚兒,會護送娘子南下至潁川,不少王公世家皆逃至了那裡……你,會安全的……”

聽他這麼說,明月輝沒來由地心底一慌,“你還會回來麼?”

此時,前邊的傳訊兵趕了過來,貼麵彙報了什麼。

沈南風韁繩一勒,白馬擺蹄,往前行了兩步。

“等等,你還會回來麼”明月輝追了上去,急急地問。

見那個人沒有回頭,她捏緊了拳頭。

不等那人走遠,她又鼓起了勇氣,上前追了幾步,“你還不知道我姓名呢……”

“要是你這次能活著回來,我就告訴你我的名字,怎樣?”

明明兩人萍水相逢,明月輝卻也不知哪裡生出的傻氣,去說這樣一番話。

那騎在馬上高大偉岸的身軀還是沒有任何停留的意思。

卡在明月輝心頭的那股氣,一點點泄了下去。

直至快要泄乾淨的時候,那人回頭了,天光正巧照耀在他的白玉麵具上,

“好。”

明月輝以為自己聽岔了,半晌,以手闊著嘴,“那我……靜候佳音!”

這一句【靜候佳音】回蕩在了山澗的風中,湮滅在了軍隊行進的腳步聲裡,她也不知他聽到沒有,一直站在那石亭之下,望著那個長龍一樣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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