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沒有發現,陳涼真沉默地用一種她無法理解的眼神默默地注視著她,老大一半天,才深深吐了一口氣,“這種毒,擱潁川任何一名醫者,都不能救的。“
還沒等明月輝開口,她又道,”彆人沒法救,不代表我沒有。”
“殿下,涼真……能救他。”如果您真的希望,真的希望救他的話。
明月輝舒了一口氣,瞧著陳涼真的模樣,又略微遲疑了半分,”救他可是要付出什麼代價?”
她以為陳涼真這麼猶豫,是因為醫治司馬沅需要什麼代價來著。
以前她看,都這麼寫來著,這種絕世奇毒,大抵是一命換一命。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事兒還要從長計議一遍了。
陳涼真咬著唇,搖了搖頭。
明月輝鬆了口氣。
“隻是……”陳涼真又道,明月輝那口氣又提了上來。
“隻是雀歸跗於骨、引於血。涼真可以通過放血引出雀歸蠱,然缺血過多,晉王勢必支撐不住。”
“所以,需要有人在他放血的時候,將自己的血渡給他……”
陳涼真還沒說話,就見明月輝爽快地擼起了袖子,露出白皙瘦弱的胳膊,“我的血定能與他相容,用我的吧。”
她記得司馬沅人物卡裡麵寫的血型是B型,她正好也是B型。為了能順順利利收獲一個正常的主角兒子,她已經不想再有其他折騰了。
不一命換一命就好,損失點血又怎麼了,明月輝從來都不吝於用小代價去換取大收獲。
陳涼真渾身一震,隨後彆過頭去,輕道,“殿下對晉王,真是情深義重,這般情義,隻怕晉王不要辜負才好。”
……
明月輝沒想到,陳涼真居然能用小竹管進行輸血,銀針、血槽、轉軸、小竹管,心靈手巧的陳涼真很快準備好了一切。
期間有管家過來傳話,說是府上來了重要的客人,請晉王與表姑娘過去一敘。
明月輝幾經推辭,說是晉王有疾。
管家踟躕了半響,道,”客人希望與表姑娘一見。”意思很明白了,晉王司馬沅在世家眼中根本不值一提,相反袁曲的地位卻是要重得多。
“告訴那位客人,袁曲的夫君病了,作為妻子,她理應以夫君的安危為重。”明月輝扶住門扉,不卑不亢,擲地有聲地回答。
管家自知勸她無望,隻得灰溜溜地走了。
明月輝閉門,在陳涼真的薑茶下穩定了心神,緊接著一枚空管的銀針插入了她的手臂,血液通過竹管流入了昏睡過去的司馬沅體內。
司馬沅的另一隻手臂則被紮了一根極粗的針,直直紮進了骨頭,黑色的液體混著血液緩緩滴落進了手臂下方烤著小火的木桶內。
那黑色的液體一進木桶,便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液體卷曲起來,分離成了一隻隻仰趟著的,不停地揮舞著肢體掙紮不已的黑色小蟲。
明月輝彆過眼,她見到這種場景還是忍不住想吐,因為實在是太過獵奇了。
博山爐悠悠燃著熏香,明月輝因失血過多昏昏欲睡,她暗自掐了自己大腿肉強打起精神。
不知過了多久,她堅持到司馬沅另一邊手臂再也不會流出黑液,朝一直於司馬沅頭部施針的陳涼真遞去一個安撫的眼神,便兩眼一黑,失去了意識。
陳涼真趕緊撤了針,奔過去接住明月輝,旋即又粗暴地一拔司馬沅手臂上的銀針,狠狠看向床上麵色蒼白,額頭細汗直冒的司馬沅——
“司馬沅我告訴你,你此生若負殿下,我陳涼真就算拚了命、化作鬼,也不會放過你!”
虧司馬沅能忍這麼久,她早已在施針之時就紮醒了他,也讓他聽全了她們的對話。
陳涼真就想讓他看看,這世上到底誰才是對他好,誰才是對他壞。
想讓他的心因薛快雪的背叛受千百遍煎熬,想讓他的身體感受紮針放血難以忍受的痛苦,更向想讓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明月輝對他的恩,對他的情,他此生此世都報答不了。
方才幾個時辰,連放了整整一盆血,被陳涼真紮了幾十針也不吭聲的司馬沅,緊緊握緊浸滿了汗漬的拳頭……
陳涼真知曉司馬沅是個重情義的人,明月輝這般沉重的恩情,她就要看他,怎麼去還?!
……
“阿樓,芳塵呢?”裴元知抬手,讓管家起來說話。
“晉王妃……晉王妃她說……”管家瞧了一眼坐在裴元知左首的高貴客人,吞吞吐吐不知該如何說明。
這位貴客天生好像就有種讓人無法拒絕的魔力,管家方才才在晉王妃言明了晉王有疾後,他為了不讓貴客失望,甚至擅自多言了兩句。
“左摟管家,但說無妨。”貴客輕飲杯中茶,嘴角懷著淡笑道。
比起初來之時的風塵仆仆,他如今已換了一身寬衣大袖的常服,左袖秀了一隻仙鶴,翩然欲飛。
“王妃道晉王有疾,不便前來。”管家硬著頭皮道。
“嗬,裴世叔,會稽袁家倒出了個有情有義的女兒。”貴客非但沒有表現出一絲氣惱,反倒真心誇讚起了明月輝的品性,“王妃既是不能前來,那我等也不等了,世叔開宴罷。”
弦管喧囂,笙琶列列,王孫芳樹,羅綺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