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鬆鼠、小鹿和小狐狸們都認識袁芳塵,好些湊近了她,甚至還有小狐狸跳到她懷裡蹭她,滾來滾去地玩耍。
袁芳塵天生就有讓人親近的衝動,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自然而然地親近她,靠近她。
明月輝回頭望了袁芳塵一眼,再轉過頭來,認認真真地網魚。
待網了差不多半個陶罐子後,她決定歇息一下。便走到了岸邊,正準備上岸,便聽到不遠處有小鹿呦呦地叫喚了兩聲。
那聲音有一些悲戚,明月輝心裡打凸,忙抬起腦袋,發現袁芳塵整個人倒在大石上,已經昏迷了過去。
小狐狸舔著她的手,嗚嗚直叫。小鹿則咬了咬她的衣袖,嚇得跺了跺自己的小長腿。
明月輝連爬帶滾趕緊過去,“師姐,師姐!!!”
她看到袁芳塵那張不甚漂亮的臉,緩緩顯現出好大一塊黴斑,黑黑的,好生恐怖的樣子。
那黴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擴張,一點點、一點點地變黑。
“啊啊啊啊!!!”明月輝不知所措起來,她來不及多想,趕緊背起了袁芳塵。連背簍也來不及背,鞋也來不及穿,背著袁芳塵就往山上跑。
……
“師父,師父,師父!”明月輝的腳被一路上的石子、樹枝劃破了、登時血流如注,她沒時間管,一路上叫著師父,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背著袁芳塵跑向山中小屋。
當平楚老人看到她時,她的臉上已經糊滿了眼淚與鼻涕,雙腳的血蔓延開來,無助地跑向他,”師父,你看看師姐,師姐怎麼了?“
平楚老人一眼就看到了袁芳塵臉上的黴斑,嚴肅了神情,“快,進屋!”
明月輝趕緊點了點頭。
平楚老人將袁芳塵抱進了房間,放在床上,輕輕地打開了她的腰帶。
明月輝趕緊轉過了腦袋,背過身去,不看。
“你怎麼了?”平楚老人這才發現明月輝的異常。
“師姐說過,不能偷看她睡覺的。”明月輝小小聲說。
以前有一次,她不小心撞破了師姐換衣服,結果師姐好生氣地訓斥了她。
平素溫柔的師姐,是連大聲說重要都不肯的,怎麼會罵她呢?
從此以後,明月輝就再也不敢在師姐換衣服、洗澡、睡覺的時候來打擾她了,因為她知道,師姐比較避諱這個。
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她也有一盒子的小麵人呢!
雖然她已經忘了這盒子小麵人是誰送給她的了,但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這是她與山下的塵世,唯一的牽絆了。
平楚半晌沒有說話,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你轉過來吧,你也應該知道真相了。”
明月輝轉了過來,看到了這一生都難以忘記的景象。
袁芳塵的衣服被儘數解開,平楚老人是醫者,明月輝算半個醫者,兩個人都沒有避諱什麼。
隻見那具身體……不,明月輝見過僅有的身體,也在平楚老人的帶領下見識過藥室裡幾具用來學習的屍體,沒有一具是跟袁芳塵一樣的。
袁芳塵的上半身,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疤痕,這些疤痕是縫合的很久,每一塊身體,每一個小部分,這些疤痕都爬滿了。
就好像……這並不是一具人的身體,而是無數的部分縫合而成的,純粹人工湊成的一具軀體。
她的下半身,膝蓋處、腳腕處、大腿處,都有這種密密麻麻的疤痕,細細的針腳,仿佛這些也是有人一針一針縫合到一起的。
不止是臉,袁芳塵的胸口、腹部、大腿上都長滿了黴斑,有些黴斑潰爛了,變成了鏤空的洞,看起來異常恐怖。
“她的腿和身體又壞了好久了,不準你看,又瞞著我,自己強忍著。”平楚老人歎息,他用眼睛瞥了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的明月輝一眼。
“你怕不怕?”平楚老人問。
明月輝呆呆地搖了搖頭,眼底浸滿了淚水,“怎……怎麼會這樣呢?”
師姐之前還好好的呀,她怎麼會是這樣呢?!
“她本來早該死了。”平楚老人低下頭,苦笑。
“師父!”明月輝猛地看向平楚老人,她不清楚,他怎麼能這樣說師姐呢。
“為師說的是實話,從她五歲那年,我第一次見到她開始,就該明白。”平楚老人的眼底,第一次彌漫了滄桑與黯淡,“她不該活在這個世上的,她應該在五歲那年就隨她的阿母死去。”
“是為師,太過寂寞了。”平楚老人輕輕地,握住了袁芳塵的手,“千百年的光陰,數個朝代的替換,為師活得太寂寞了。”
“所以才想養一個小姑娘,來陪伴陪伴我這個老人家。”
“所以……才答應了她的家人,為她續命。”平楚老人深深地看向昏迷中的袁芳塵,看向那張原本就不甚好看的臉,“可是,要一個斷了氣的小姑娘再活過來,是要她再經曆多少的磨難呀。”
“她原本不用經曆這些的,不用吃這一次又一次的替換身體每一個部件的痛楚……”
這一生循環往複的折磨。
明月輝在平楚老人的講述中,慢慢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