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城樓上, 為首的校尉大喝一聲。
司馬沅沒有說話,亮出了手中兵符。
錢沃多疑, 曾囑咐過親信,見玉符如見本人,若玉符與本人分離兩地, 歸於不同方所有, 那也必遵於玉符。
因為錢沃本人尚且可為人威脅,而這玉符的開啟條件太過複雜,若不是錢沃的真心相與, 這兵符是絕不會落入他人之手的。
饒是如此,當司馬沅亮出兵符之際, 那城門口的校尉依然亮了眼眸,隨後眉宇一橫, “大膽賊人, 竟敢冒充大將,找死!!!”
隨著那聲找死,數百箭羽飛向了司馬沅。
……
秦雲庵內, 錢沃抱著蓮雲,安慰她, “彆哭, 彆哭,孤不會有事。”
“大將……您的霸業……”蓮雲雖是不同意錢沃, 可她亦知曉, 錢沃的霸業就是錢沃的命根子, 他寧願自己死,也不會將自己拳腳打下來的江山拱手讓人。
“你放心,他們拿了兵符也用不了。”錢沃撫摸著蓮雲的後腦勺,這個倔強的女人,前幾年的時候如此與他作對,可到了他最為難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的,隻有她。
“嗯?”蓮雲淚眼模糊地抬起頭來。
“那玉符雖是真品,可上麵纏繞的毒物並沒有驅除,因此顯現不出原型。”錢沃道。
“那解藥……”蓮雲又問。
錢沃見那蓮雲難得天真模樣,不由心動不已,他低垂下了腦袋,咬了一下姑娘的耳垂,”解藥啊……解藥的藥方被我藏著,就算找到了解藥,調配出來也需三日。沒有解藥,玉符就打不開,除非……”
“除非什麼?”蓮雲紅著臉蛋,難得露出了小姑娘的嬌羞。
“除非是真龍之血,世間解藥,莫過於真龍之血——”錢沃這句話好沒說完,驀然睜大了眼睛,他的胸膛被一秉短匕首貫穿,那匕首的源頭,出自於自己懷中的女人。
“為……為什麼……”錢沃目眥欲裂,說話間,一口血噴了出來。
“對不起,謝公於我有恩……”蓮雲這一次,真真切切地哭了,她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做出這般愧對錢沃之事,“那兩個將領隻是誘餌,我才是真正的內應。”
從頭到尾,這都是她與鳳羽布的一個局,引誘錢沃入局,助謝如卿攻陷京口。
她一輩子都沒想到,自己的演技還能這樣絲絲入扣,騙過了錢沃,騙過了那個少年……也騙過了自己。
“對不起……蓮雲知曉阿沃的情、阿沃的恩,可蓮雲也知曉,百姓的痛與百姓的苦。”蓮雲好多年沒跟他說過這樣長的話了,她一直記恨著錢沃,記恨他的狠心,記恨他的絕情,記恨他除了對她,再無一點人性。
可她呢?
居然利用這一點點他對她的好,給了他致命的一擊。
菩薩啊,她是不是……做錯了。
蓮雲的眼淚,一滴一滴,一滴一滴打在錢沃憤恨的臉頰上,不知道為什麼,錢沃的心中似乎都沒有那麼恨了,“可我……我以後就再沒有能力護著你了。”
蓮雲以為錢沃要罵她,要恨她,說些詛咒她永世不得超生的話。
可是……錢沃到了這個關頭,想到的確是護著她。
蓮雲像個小姑娘一般搖了搖頭,眼淚就像珠串一樣,緊緊地抱著錢沃,“蓮雲不要護,蓮雲才是罪人……阿沃累了就先休息吧……等你醒了,你就是個新的人了,身上再無纏繞著的死氣,再無百世業障,你的罪……蓮雲幫你還……”
就在那一瞬間,蓮雲隻覺得身體一陣劇痛,她轉過頭去,發現那姓徐的守城大將正站在身後,一把刀貫穿了她,那守城大將滿臉恨意,“你個死娘們,敢傷我大將!”
“不要!!”錢沃掙紮著,妄圖去阻止……不,不要,不要傷害她。
皇圖霸業也好,千古功績也罷,人之將死,已經不重要了。
他的眼前,淌過潺潺流水,他想起了很多年前那個河邊采蓮的姑娘,她大膽又潑辣,美麗又伶俐。
她不嫌棄他窮,也不嫌棄他無父無母,在一個燈火昭昭的夜晚,那漂泊無依的漁船上,她將自己獻給了他。
他還記得她小貓一樣的吟叫,她弓起的年輕的脊背,她清亮的歌聲,與她甜甜的微笑。
這是他之後戎馬半生、爾虞我詐的生涯中,唯一的思念與曙光。
可惜啊,他的心早已被權力腐蝕,竟想拋卻這世間僅存的美好,”不要……不要……”
錢沃想要去阻止,他是蓮雲的男人,是蓮雲的親人,是她今生今世的依托啊。
他怎麼能傷害她呢,他不允許任何人碰她一根毫毛!!!
“姓徐的,給我住手!”他拚儘全力想要擋在蓮雲身前。
“刺啦!”錢沃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見姓徐的守城大將倒了下去,他的身後,緩緩出現了一個人影——
一個氣質傲然的白發少年。
平楚老人。
“聽清楚……了嗎?”蓮雲斜眼,眼神裡夾雜著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你放心,我在晉王身上放置了傳聲蠱。”平楚老人沉吟,“錢大將不會死,老朽會令他失去所有記憶,他一生一世都會在一個安穩的地方度過餘生。”
這是一開始鳳羽答應蓮雲的條件。
蓮雲聽到了,安安靜靜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