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手輕腳去勾了他一指,小心翼翼向前移動,觸碰到針的時候,解釋道,“這是銀針,在盤子最上方……”
“這裡是布帛……這裡又是絲線……”她一點一點給他指位置。
明明是看不見的,有時連睡著了也睜著眼睛。
可此時此刻,謝如卿卻微微地閉了眼,感受著她略微粗糙又小小暖暖的手,這樣微小又珍貴的觸感,好溫暖啊。
“清楚了嗎?”耳邊,她的氣息是灼熱的,像隻受驚了的小兔子一般,謹小慎微地問著她。
他本來想答沒有的,可又不忍心讓她多勞累一次,遂點了點頭。
……
雨過天晴,星夜無月,夏日的繁星勾勒了漫天夜幕。
池塘裡水光與星光交映著,流瀉出淡淡的輝光。
明月輝坐在輪椅上,有些昏昏欲睡了。
此時謝如卿背對著她,燈火下,手指投射到牆壁的暗影是那般流暢。他在縫製一個東西,明月輝沒想到,他一個大男人,縫紉之法居然如此得心應手。
那手指的暗影在她麵前晃動,弄得她昏昏欲睡,不知不覺,暗影迷離了起來,她睡了過去。
“夫人,夫人。“謝如卿淡淡的,又有點焦灼的聲音入耳,明月輝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不禮貌地在他的房間打了個小盹兒。
“抱……抱歉!”明月輝一個激靈坐起來。
“讓你久等了。”謝如卿倒還有些歉意。
明月輝望了望天空,以天文之法卜算了下時間,發現還未過去一炷香,“不,夠快了夠快了。”
謝如卿轉過身,亦將縫好那物用托盤裝著,遞了過去,“趕事趕急,怎麼也慢不得。夫人先拿去用罷……”
明月輝接過,定睛一看,竟是一條與現代的衛生用品相仿的長條狀布條。
她的臉一下子就燒著了,拿起來囫圇吞棗地端詳了一眼,原來謝如卿用布帛裹著棉花,臨時給她縫製了一條這東西。
”咳咳,此物名叫月事帶……”謝如卿怕她不知道,又提醒。
好丟臉啊……早知古代也用得差不多,她乾脆就自己縫了……找誰縫不好,居然謝公替她縫了月事帶,是謝公,那個揮斥江山、冠絕天下的謝公!
“哀牢山上……沒有這東西……多……多謝了……”明月輝慌忙將月事帶塞進懷裡,兩手一滑,趕緊落荒而逃。
“等等。”謝如卿叫停她。
“怎……怎麼了?”明月輝驀然停住。
謝如卿:“會用麼?”
我不會,你要親身給我示範體驗麼?!明月輝內心突如其然地來了個流暢的彈幕吐槽。
“會的,女人天生就會……”她幾乎是流著淚說這句話的,說完,消失在了走廊身處。
她沒聽到,她走後,那“冠絕天下”的謝如卿,竟對著那池星光,輕輕地笑了——
“嗬嗬……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驚一乍的小麻雀。”
說完,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真的長得令你如此懼怕麼?”
……
明月輝回到自己房間,準備換一換自己的衣物。
她從懷裡取出那片月事帶,總覺得怪怪的。
她將其移到燈下,就著燈反複地察看,終於發現了那一絲詭異之處。
此前謝公吩咐她,專門裁剪帶紅色的布帛,所以這片月事帶是偏紅色的。可這本是隱囊拆分而成,隱囊上繡了一朵荷花,有粉色、紅色,也有白色、紫色。
隻見月事帶上的針腳下,一點一滴,全是密密麻麻的血漬,那些血漬因太過細小了,很容易被誤會成布帛本來的點染。
明月輝握緊了那片月事帶,緩緩帶到了胸前。
她前前後後在腦海裡串聯剛才的事,很多之前忽略的細節一點一點浮現在腦海,那煌煌的燈火,那手指在白牆上紛飛的影子,那不到一炷香便趕工完成的月事帶……
“趕事趕急,怎麼也慢不得。夫人先拿去用罷……”這是謝如卿對她說的話,他怕她來不及了,所以才這樣惶惶然地趕工。
她以為他是智計百出、冠絕天下的謝如卿,所以什麼事交給他就一定沒問題。
可她怎麼就忘了,他是個男子,還是個看不見的瞎子啊……
叫一個瞎子去給她縫製月事帶,還是那樣火急火燎的速度……明月輝再度從胸口拿起那塊月事帶,明亮的燈火下,血漬斑斑駁駁,不知紮破了多少次手指,可他……他從未表露過啊……
明月輝深深吸了一口氣,揣起那枚月事帶,兩手一推,越過長長的走廊,趕緊往回走。
房間的燈火已經熄滅了,可明月輝知曉他並沒有睡著。
“謝公。”她破門而入,並沒有敲門。
“嗯?你怎麼來了。”謝如卿的聲音沒有慌亂,聽方位,他還坐在窗欞邊。
明月輝搖著輪椅過去,熟練地打了桌子旁的火石,點燃了燈。
燈火幽幽照亮了他的輪廓,他的整個身子半明半暗地待在陰影裡,他的左手上還拿著一塊布條,右手握著一團棉花,正準備塞進去。
兩個人相對無言,好大半天。
”你,你還做這個乾嘛?“明月輝有點發不出聲音,她控製著,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正常一點。
”給夫人多準備兩個備用,看夫人的模樣,總感覺毛毛躁躁的。“他平和地答道,右手裡的棉花輕輕往布兜裡塞了塞。
明月輝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卻止不住自己喉嚨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