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一個聲音從頭頂冒出, 嚇了明月輝一跳。
此時她正在宮裡那片蘿卜地裡拔蘿卜, 聽到這一聲輕喚,她直接嚇得坐到了地上。
明月輝一直知曉, 自己身在宮中的消息是個秘密, 必須隱瞞。
平楚老人臨走時也囑咐阿言,叫明月輝時刻謹記著戴上人|皮|麵|具。
但這一片平時本身沒有什麼人, 她對自己的管理也就鬆懈了下來,常常取下麵具不戴,畢竟麵具不是自己的臉, 戴著又癢又痛。
明月輝害怕來人看到自己的容貌, 直直彆過了腦袋。
她如今換上了一身不顯眼的侍女宮裝,海棠紅短襦配上香桂色的下裳,再搭一條豆綠色的長褙子。
看著還是少女的發型, 瞧起來嬌俏又可愛。
若是尋常宮人,定是不會認出她的, 明月輝僥幸地想著。
“袁芳塵?”那個聲音遲疑地辨認,深沉而磁性, 就像正午的陽光。
明月輝乍一聽到聲音,心裡咯噔一聲。
她抬起頭來,正見籬笆外一個白衣男子, 他的背後正是萬丈陽光, 他的輪廓被陽光鍍了一層金邊。
“沈……沈南風?”明月輝結結巴巴叫出這個故人的名字。
清河王, 沈南風。
一個名字, 恍如隔世。
初見之時, 他是尋死之人,她是才淪落到遊戲世界裡的玩家粑粑。
曾幾何時,她把這個遊戲裡的一切都當做吃瓜,直到眼睜睜看著他為了他所愛的土地與百姓,重披戰袍,義無反顧地返回已被叛軍占領的洛陽。
明月輝不否認,對他是動過心的。
他是個如斯高偉的男子,又是亂世英豪。
在那樣風雨飄搖的夜裡,那一聲聲垂死中呼喚著的【阿月】,令她恍惚而欣羨。
孤男寡女,生死相過,很難不產生一絲一毫的波瀾。
何況沈南風又不是司馬沅那般半大的孩子,他是個成熟的男子。
嗯,她看過,哪兒哪兒都挺成熟的。
後來他寄信給她,她也很高興的,還曾有一個打算,若是司馬沅執意這麼熊孩子下去,她至少要尋一個靠山。
以免落到以後袁皇後的下場。
可惜後來被稚兒誤會了,輾轉遇到了很多事,那份子心思也就淡了。
說起來,兩個人分開到相聚,不過幾個月,就恍如隔世一般,那人還是如初見一般,恍若天神一般高大俊朗。
可相對而立,心境卻依然不同了。
“你還記得我呀。”沈南風對著她,咧嘴一笑。
他一笑,天光泄下,明月輝有點恍然。
清河王沈南風,是與謝如卿完全不同的男子。
謝如卿是若霜雪一般高雅出塵,而清河王,他是冬日的陽光,夏日的風,稍微靠近,便感到熱浪一般的暖。
“從未忘卻。”明月輝也笑了,心裡莫名有點心酸。
沈南風:“本來說等我回來告訴我名字,你看,我現在也知道了。“
明月輝低垂了腦袋,“對呀。”
沈南風端端正正瞧了她一眼,彎下腰,又問道,“傷都好完了嗎?”
他再次見到她之時,可是一剩下一口氣了。
他很想觸碰她的,可是……可是明知道不行啊,抱著她的那個人,看著她的樣子,比看全天下的珠寶加起來的樣子還要珍重。
“好得差不多了。”明月輝見他那神情,咬了咬唇,裝作十分開心地模樣。
她笑嘻嘻地站起身來,就地轉了一圈,“你看。”
香桂色的百褶裙旋開,她宛若花中仙子一般的美貌張揚地閃耀著,就算是在……蘿卜地裡。
沈南風好久沒有正眼看過一個女人了,今日見她,又土又可愛的樣子,倒是……彆有一番風趣啊,可見謝如卿確實把她照顧得很好。
“芳塵。”他突然喊了一句。
“嗯?”明月輝停止旋轉,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他從袖子裡取出一個卷軸,彎腰隔著跨欄遞到她麵前,“交給謝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