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明月輝疑惑,到底是什麼東西,值得沈南風親自前來,送到謝如卿麵前。
她方才就在想,為何沈南風突然出現在了太初宮之中,他分明在協助司馬沅四處安撫民眾、平定叛亂。
“叛軍將領周滿遣人送來此物,說有大禮要交給謝公。”沈南風斂了神色,那張臉逐漸變得嚴肅起來。
周滿……明月輝神色同樣凝重起來,那個把司馬一族做成八大菜係的男人找謝如卿有何事?
她想不出,謝如卿燉來又不好吃。
“長安已被周滿攻陷,吳王司馬翎遭周滿囚禁。周滿派人傳言,卷軸中藏有吳王等人的關押之處,可必須遣人親自將畫中內容讀給謝公聽才行。到時謝公自會破解其中奧妙,如若不然,吳王司馬翎之死,是會算到司馬沅頭上的。”沈南風眼神凜冽。
明月輝瞬間明白了沈南風的意思,周滿送達這份卷軸的同時,肯定也會昭告天下,看看司馬沅到底救不救自己的兄弟。
如若不救,吳王司馬翎死,則天下會怪罪司馬沅不念兄弟之情,這般連手足都不顧的人,如何顧及天下人?
可如若救,就必須依周滿之言將卷軸送達謝如卿,然而周滿敢如此大動乾戈,此卷軸定是不利於謝如卿的,開與不開,這又令謝如卿陷入了兩難的局麵。
區區一個卷軸,既能讓司馬沅皇位動搖,又能掣肘謝如卿,還能讓司馬沅與謝如卿君臣之間產生罅隙,真當好一個一件三雕的詭計,好一個天生霸主的周滿。
“司馬沅怎麼說?”明月輝突然想到了,抬起頭來問沈南風。
這個卷軸肯定第一時間交給司馬沅,她很想知曉,司馬沅在此時此刻是如何抉擇的。
“主公把決定權交給了謝公。”沈南風道,長風吹起了他的衣袍,“若謝公不願,主公說,他願背上罵名亦不願令謝公為難、寒心。”
明月輝怔愣片刻,她有點不敢相信,司馬沅在短短時間內竟然能做出如此有擔當的抉擇,“他……還好麼?”
沈南風意識到她在說誰,眼底的黯然一劃而過,“路過江州之時,主公為人刺殺,受了點小傷,幸而有涼真姑娘的及時醫治。”
聽到司馬沅受傷,女人漂亮的星眼不自覺睜大。
又聽到他為陳涼真所救,女人的眼皮耷拉下來,綻放出了一個不自覺笑臉。
“還好還好。”她喃喃。
“主公小小年紀,勤政好學,敢作敢當,雄才謀略亦不輸人,還望夫人安心。”沈南風又是一個抱拳道,距離微微拉遠了。
明月輝抬頭看了他一眼,心底明白君臣終須有彆,若他日司馬沅登基,怕是他們的距離還要更遠一些了吧。
“多謝清河王。”她亦襝衽為禮。
隨後,接過卷軸,又緩緩開口,“你放心,謝公照顧我頗多,無論卷軸裡是什麼,芳塵都會護得謝公周全!”
沈南風深深看了她一眼,身份地位變了,可眼前的女子似乎是沒變的。
他點了點頭,“沈某亦將回去了,待時局穩定了,過幾日再來討杯茶喝。”
明月輝才意識到,他定是快馬加鞭奔來的,送完卷軸還要去追司馬沅的馬程,“好,再會啊!”
再會啊……明月輝懷抱卷軸,眼見著沈南風離開。
她以為自己與沈南風的緣分就到此為止了,萬萬沒有想到,那暗暗的河流下,早已湧動著不同尋常的東西。
兩個人的淵源牽扯得太長與長久了,終有一天,會若河中淤泥,被挖掘出來,重見天日。
……
謝如卿所住的宮室叫做芳華宮,在吳時,先帝的未亡人們往往被安排在此。
她們就像是死人留下在活人世界的最後紀念一般,無人關心其死活,被人放任自身自滅,與整個太初宮格格不入。
“其實這群中老年婦女還過得挺滋潤的。”阿言反駁這種悲觀言論,“正因為沒人管,所以爬牆了也沒人知道啊……”
“有女人跟宮裡的侍衛、執金吾、禦林軍生了孩子,就養在芳華宮裡。她們的情人從外麵帶來足夠的物質,她們就開始在這裡種菜、養豬、養牛、養羊,過自給自足的小生活。”
“吳王朝不是很快就被滅國了嗎?”明月輝問道。
“對呀,吳王朝滅了,大梁軍隊打來。吳元宗肉袒出降,吳元宗和妃子們都去了洛陽,留下這一堆無人管的中老年婦女。”
“她們就和他們的情人們名正言順地在了一起,也不用買房,也不用上戶籍,幾代人就守著太初宮的院子過。”阿言嘮嘮叨叨的,倒像個管家婆。
明月輝點點頭,怪不得這裡要菜有菜,要牛羊有牛羊,什麼生活用品都有,就是房子破了點。
”後來這些妃子的後代慢慢搬出了宮,遵循先祖的意思,還是時時進來保持下人氣。直到咱們住進來,把他們都趕了出去。”阿言插著手,仿佛當時趕人的不是他一樣。
“所以,你特彆把我堵在這裡,到底要傳達什麼意思呢?”明月輝抱著卷軸,她本來要去找謝公的,莫名其妙被阿言堵在門廊邊,科普了一大堆芳華宮的來曆。
“以後謝公就住在這裡了,這裡也不屬於後宮,你……你也是可以常常來的。”阿言說著說著,紅了臉。
就像當年先妃們勾搭那些侍衛與金吾衛一樣,梓宣夫人也可以常常來與謝公幽會的嘛。
阿言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明月輝沒理解到他的意思,“這是當然。”
謝公為何她和司馬沅到了這種地步,就算為他赴湯蹈火,也是該的,何況時時有個照應。
她沒注意到,阿言的嘴角咧得尤其地開,少年甜甜地說,“阿言便是放心了,夫人以後,要多多照顧謝公呀,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