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8(1 / 2)

現在農村還沒房產證, 她堅持讓大隊部全體領導和何家族裡德高望重的老人共同簽字畫押,白紙黑字寫明,這套房子是老何叔贈送給她的, 作為包淑英對他多年照顧的感謝。雖然有點牛頭不對馬嘴,但意思到了, 留下證據就行。

終於, 會計的“官位”摟到了,房子也搶到手了, 安然姍姍來遲, 走馬上任。

第一天, 她燒了兩鍋熱水,把知青屋裡裡外外打掃個乾淨,不碰賬本。

第二天,她又把大炕和窗戶紙給糊了一遍, 讓屋裡暖洋洋的, 還是不碰賬本。

到第三天, 一大早的, 大隊部的書記隊長出納民兵隊長婦女主任全體出動, 把她堵財務室, “小安啊, 姑奶奶喂,你可快點看看賬本, 想想怎麼個填法吧。”

“彆是你也沒辦法,來混吃等死的吧?”婦女主任最喜歡那些膀大腰圓愛勞動的婦女,像安然這種細皮嫩肉的她見一個討厭一個,總覺著她能當上會計就是走的狗屎運。

她酸溜溜的說:“哼,要不是何會計住院了, 哪輪得到你。”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

“何會計什麼時候出院?”

“咦……好像就是今天,估摸著下午就能到家。”人在市醫院,大家夥還沒告訴他,隊裡多了個新“會計”,想想還有點頭疼。

說曹操曹操到,一群人烤著火,聊著天,摸出幾個土豆烤上,整間屋子正香噴噴的時候,何會計來了。“喲,大家都等我呢?對不住對不住,我昨兒就想出院了,是大夫不讓,我這心裡啊,掛著咱們年底盤賬的事兒,是吃不下睡不著,領導人的最高指示我是時刻牢記心中。”

何會計不過三十出頭,濃眉大眼,個頭很高,因為體力十分了得,以前是趕牲口的。孩子間流傳的說法是,他能一個拳頭打死一頭牛,兩頭驢,三隻羊,是個厲害角色。前幾年娶了公社總會計的閨女,立馬就從趕牲口的給一步登天當上大隊會計了,小日子過得,那叫一個紅火。

這不,連住院做手術那都是媳婦兒跟著住市裡招待所的。“我家那娘們不願回家,說招待所的炕又軟又暖和,我呀,還是喜歡咱們農村的土炕,也沒覺著一塊五的招待所有啥稀罕的……”一麵說,還一麵覷著安然。

這個全隊最漂亮的小媳婦他早就注意到了,聽說丈夫是知青,偷偷跑回城了,留下她帶著個拖油瓶,以後想要再嫁也找不著啥好人家了。

安然可沒時間聽他凡爾賽,她給薑書記使個眼色。

薑書記帶著沉痛的心情道:“小何啊,我要告訴你個事兒,你做好思想準備。”

“沒事,書記您說,我這一顆紅心向太陽,再大的事兒我都能扛住。”雙手拍胸,哐哐哐。

“你克扣的1856斤糧食,昨兒孔南風縣長已經查出來了,是我一力擔保下來,公社限你三天之內把糧食補上,不然得槍斃……”老頭兒臉本來就黑,又沒背語錄,他隻有遇到事態嚴重的時候才會忘記背語錄。

何會計臉一白,幾乎是跳起來反駁:“可那不是我一個人吃的啊,憑啥槍斃我一人,還有……還有……”他眼珠子一動,發現不對勁。

按理來說,他是何家人,保他的應該是隊長,而不是一直看不慣他們何家人的書記。“隊長,這是真的嗎?”

都到這份上了,誰要還沒看出來誰就是瞎子。隊長往他臉上“呸”了一口痰:“你乾的好事,臉都讓你丟光了!”

“不是,隊長,我沒有啊,賬目咋就不對了它?這賬可是薑出納跟我一起對的,要不對他也跑不了。”

“我日你祖宗,你他媽還想害老子!”薑德良跳過去,衝他臉上一拳。“我就說每次盤賬的時候你要麼裝頭疼,要麼裝拉屎,讓我一個人點,我哪點得清啊我。”

每次隨便簽個名這賬就算盤完了。

薑德良其實也覺著心裡不踏實,跟他二爸說過,他二爸又給隊長說,何隊長每次都答應得好好的,拍著胸脯保證會教育何會計,結果呢?滾雪球越滾越大。

倆人頓時撕打起來,婦女主任也被這巨大數額給嚇到了,不敢上前。

安然知道,會計和出納是一個企業或單位掌管“保險箱”鑰匙的人,一旦財務出問題,首先就得從他們身上下手。本來這年代會計出納分得沒這麼清,一般集體有其中一個就行了,小海燕這是薑何兩大姓鬥法的結果。

而薑出納老實巴交,何會計是唯一合理的懷疑對象。他事先肯定計劃好怎麼對抗調查,安然隻能讓薑書記詐他一詐。

果然,心裡有鬼的人,是不經詐的。

沒一會兒,來了幾個民兵,把何會計一捆,扔牆角去。

“叔……”

“滾一邊去,彆叫我叔,社員選你當會計不是讓你來吃好處的,趕緊老實交代,貪汙的糧食都在哪兒。”

“就是,坦白從寬,既然都承認了,那就招吧。”

他兩隻小眼睛滴流一轉,乾脆也不裝了,“我知道你們現在最要緊的是把窟窿補上,這樣吧,如果你們放了我,保證不追究這事,我就告訴你們。”

幾人對視一眼,可真被他說到心坎上了。

賬目可以修改,實物卻不行,那是實打實得過秤的,少一斤也不行。

“這樣吧,你們先給我鬆開,我回家去吃個飯,剛出院,又坐了半天拖拉機,人還餓著呢。”他居然死皮賴臉的命令起彆人來。

“要不咱們還是……畢竟,他貪汙是咱們內部事務,關起門來該教訓教訓,現在最要緊的還是糧食,能補多少是多少。”何隊長果然鬆動了。

“看看,還是我叔顧大局。”

安然冷笑:“你不說,我也知道在哪兒。”

“在哪兒?”所有人異口同聲。

安然指了指隊長,似笑非笑。

“小安同誌你彆胡說,我可沒跟他分贓!”隊長像踩到屎似的,一蹦三尺高,臉都給嚇白了。

“這不能吧,小安你想好再說。”薑書記也覺著難以置信。

老對頭雖然不怎麼樣,但貪兩千斤糧食應該還不至於。因為丟的是粗糧,苞穀紅薯燕麥這些,戰時是救命的,可平時大家都不怎麼愛吃。畢竟,何隊長兒子在縣城供銷聯合社上班,兒媳也在肉聯廠,全是肥得流油的單位,還不至於稀罕這兩口粗糧。

“我沒說你,我說的是糧食在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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