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9(1 / 2)

春節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安然的會計工作終於到了尾聲,該分發的分發,該歸檔的歸檔, 臘月二十七把所有賬目一合,她就能回家休息了。

因為她的鼎力相助, 小海燕生產隊既抹平了賬目, 又補上了缺損,還揪出兩個渣滓, 薑書記做主給她多分了十斤肉作獎勵。薑書記家老伴兒送來的時候還怪不好意思, 一個勁的讓安然彆嫌棄。

可那明明是半扇上好的肋排啊, 兩端不掛大骨頭不掛裡脊肉,一根根細苗苗的,勻淨得就是上肉聯廠也買不到的呀,社員們都愛肥肉, 這種幾乎全是骨頭的東西都是挑揀剩下的。

安然可喜歡得很, 先砍兩根燉湯, 瘦瘦的豬肉, 勻勻的骨頭, 燉出來的湯都是奶白色的, 撒幾粒鹽, 小貓蛋能呼啦啦喝下半碗。

再挑三根熬糖色做成糖醋排骨,除了小貓蛋還吃不了重鹽重糖, 其他人那吃得叫一個肚飽肥圓。

包淑英盤腿坐炕上,“活這麼大年紀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骨頭能這麼吃。”

安然把排骨上的肉撕成細細的,軟軟的絲兒,壓得絨絨的,喂著小貓蛋吃了兩嘴, “這算啥,我知道的排骨的做法還多著呢,以後啊,咱換著吃,不重樣。”

話雖如此,可給老太太買了幾瓶子藥,又給全家各做了一身壯棉花的新衣服新鞋子後,她手裡確實沒啥錢了,“明兒我去自由市場看看,還能買到肉不。”過年了,那些吃供應糧的每天天不亮就去肉聯廠門口排著隊,連骨頭都給搶光了。

不過,第二天她沒去成,因為天一亮屋後頭的鴨蛋跑來拍門,“鐵蛋鐵蛋,你小姨的房子讓雪壓塌了!”

安然晃了晃神才反應過來,說的是隔壁的老宅,後麵靠近鴨蛋家的屋頂受不住大雪擠壓,椽子斷了,積雪垮塌下去又把主牆體給壓垮了……唯一慶幸的是裡頭沒住人。

所以,安然現在麵對的就是一堆腐朽的殘垣斷壁,無能為力。

“椽子全爛了,大梁也臭了,估計得換不少木頭。”周圍看熱鬨的人不少,隻有薑德寶拿著半截椽子看。他老父親當年是給地主家蓋房子的,他也跟著學了一手好木活。

“哎喲,那可住不了咯,維修費用不老少呢。”隊長媳婦幸災樂禍地說,“咱們老何家的房子啊,不是什麼人都能住的。”

“是嗎?老何家的房子,人為什麼住不了,是因為它就隻配養豬養狗嗎?”安然毫不客氣地回嗆,這兩口子真應了老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你!”

“我什麼我,主席老人家說了,我們不但善於破壞一個舊世界,我們還將善於建設一個新世界,老宅的破損就是舊世界的毀滅,新世界還會遠嗎?光明還會遠嗎?”

“不遠。”圍觀群眾異口同聲。

老婆子訕訕的閉嘴,夾著尾巴走了。

你要陰陽怪氣,那我就隻能用魔法打敗魔法。

薑德寶平時都挺怵這老女人的,等她走了才敢說話:“安會計你要不急著住的話就等等,等開春我給你全換上新木頭。”後山啥樣的木頭都有。

雖然,山上的木頭不用錢,可砍伐、修造和運輸都得費人力物力,而在農村最值錢的也就是勞動力。安然不能讓老實人吃虧:“謝謝德寶叔,等開春再說吧。”光修繕費用就夠蓋一棟新房子,賠本買賣她還沒做過。

正想著,忽然鴨蛋又喊起來:“鐵蛋鐵蛋,有人找你小姨!”自從安然當上會計,村裡小孩好像也不怎麼排擠鐵蛋了。當然,甭管彆人排不排斥,反正他是不愛跟誰玩,哪怕下再大的雪,他也得出門野狗似的遊蕩一圈,巡視那些他撒尿號過的地方。

一男一女穿著厚厚的笨重的棉花衣服,鞋子是圈了層小羊皮的棉靴子,“安然妹子,你還真住這兒啊。”

正是有段時間沒見的沈秋霞兩口子,倆人臉蛋紅通通的,不知道是興奮還是給凍的,哈出來的白氣一會兒就沒了:“我還問我老舅海燕村是不是有個叫安然的,他說他們村會計就叫這名兒,你當會計咋也不說一聲?”

安然有點感動,她上輩子沒什麼交心的朋友,很少能體會到彆人不求回報的掛念她的感覺,“你們怎麼來了,快進屋暖和暖和。”

兩口子也不客氣,先在院裡跺了跺腳,把靴子上的雪弄乾淨,這才提著幾個網兜進門。

堂屋裡,鐵蛋已經給小貓蛋穿好衣服,放在炕上坐著玩兒,看見陌生人也不怵,眨巴眨巴大眼睛,好奇地看著他們。

“秋霞姐你們人來就行了,乾啥提這麼多東西。”有罐頭花生瓜子兒,還有一罐麥乳精,一罐鈣奶餅乾,都是這年代的高檔人情往來品,這份禮太重了。

“害,我們今兒啊,是來感謝你的。”安然還沒明白,沈秋霞哈了哈手,正準備好好的香香小貓蛋,老沈忽然說:“當心些。”

沈秋霞臉一紅,透出幸福的光澤。

安然一愣,這才發現,沈秋霞的腰身好像有一點點粗,“莫非秋霞姐有了?”

兩口子害羞的笑起來,老沈眼角的皺紋都能夾死蒼蠅。結婚十幾年,可終於是懷上了,無論男女,那都是心頭肉,口中寶。

“多虧妹子告訴我們,我倆才吃了兩個月,第三個月就有了,已經去縣醫院查過,沒錯。”

小貓蛋是真沒出息呀,大人們說著話,她眼睛就滴溜滴溜盯著鈣奶餅乾看,那是她每天都能限量吃上幾塊的,奶裡一泡,鬆鬆軟軟,入口即化,奶香奶香的。

一不留神,一絲晶瑩剔透的口水就“滴答”到胸前,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我啊,就想生個這麼稀罕的閨女,不淘氣。”

安然笑笑不說話,淘氣跟男孩女孩沒必然關係,宋虹曉是女孩,可她的囂張跋扈,她闖的一個接一個的禍,也不是一般男孩能達到的令人討厭的程度,總之就是特煩。以前有親媽濾鏡,還覺著她就是性格乖張些,現在一看就是在違法犯罪的邊緣不停試探,她一次又一次幫忙收拾爛攤子,又何嘗不是在縱容她?

“想啥呢?”沈秋霞看著她,嘿嘿直樂。

“我在想,我以前真是一個不合格的母親。”

“害,我看你很合格,你看看鐵蛋貓蛋倆,乾乾淨淨又好看又懂禮貌,嘴可甜呐。”鐵蛋嘴甜,那是因為看見她手裡的小貓蛋最喜歡的鈣奶餅乾,要是彆人,他鳥都不鳥。

聊了會兒天,沈家兩口子穿上厚衣服準備走了,“吃飯就算了,以後還有機會,咱們得去縣城一趟,農用車還停在岔路口呢。”

安然正巧要進城置辦年貨,就跟他們一路去了。臨近年關,公安和糾察隊對黑市的管理也明顯放鬆,倒爺們不再縮手縮腳“賊眉鼠目”,有的都明目張膽挑著籮筐,吃穿用行一應俱全。

彆的尚且一般,主要是有賣小孩線衣線褲的,顏色很鮮豔,安然一眼就看中一套粉白色的,想象著小貓蛋穿上得多漂亮,粉嘟嘟櫻花一樣的小人兒……買!

貓蛋有的,鐵蛋也得有,再買一套白色的,雖然不耐臟,但小家夥單眼皮小眼睛就適合穿淺色係,乾乾淨淨,有日韓係帥哥的感覺。

當然,母親也得有過年的儀式感,新衣服穿出去太惹眼,她嘴又笨,說不清楚來頭,安然尋思著要怎麼給她老人家買個低調實用的新年禮物。

“大妹子圍巾要嗎?正宗蘇聯貨,羊毛織的,特暖。”

“蘇聯手表,海城人手一支的蘇聯手表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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