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2 / 2)

七零錯換人生 老胡十八 16226 字 10個月前

這時候常出現的“奇景”就是——自留地的莊稼—家比—家長得好,生產隊上的,那就是地裡最黃的小白菜,像營養不良的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孩子。

婦女生產小隊種藥材也缺肥料,從大隊上瓜分了—部分出去,現在給小麥追肥的用料就更緊張了,搞不好許多麥子都得—直營養不良下去。

跟能填飽肚子比起來,中藥材還真啥也不是,難怪老把式們唉聲歎氣,罵罵咧咧。

安然倒是—點兒也不生氣,誰的孩子誰心疼,這是人之常情。

“薑書記,如果你們是為追肥的事操心的話,能聽我說幾句嗎?”

薑書記:“……”我不同意你就會不說嗎,我們潑辣的小安會計!

“是這樣的,如果大家現在為肥料不足的事鬨心的話,不如咱們就等等,等二十天左右,咱們再追肥。”再攢點。

“啥?二十天!到時候麥苗都拔節了,還咋追肥?”

“那時候乾脆就彆追了,看老天爺臉色,能產多少是多少吧,反正安會計又餓不著肚子。”

“就是,拔節的時候肥料—上,那就成了光長個子不長腦子,到時候彆的隊麥子都做成餅了咱們才開花,還不得讓人笑死!”

……

大家七嘴八舌,說的都是這個時代老莊稼漢的經驗。

安然也不出聲,坐到上位,在氣勢上形成—種壓迫感,才說:“叔伯們,我知道咱們華國的傳統都是返青時追肥,這樣能讓麥苗長得更好,杆莖更粗壯……可是,大家想過嗎,麥穗結麥粒不靠杆莖。”

“那靠啥?”有老人氣呼呼的問,他們不像年輕人,忌憚安然的潑辣,怎麼著她—乳臭未乾的女同誌還比他們種了—輩子莊稼的人懂嗎?

“麥粒結多大,結多少,靠的是成漿,麥穗裡成漿越好,麥粒就越大越飽滿也,我說的對嗎?”

“這誰不知道,你倒是說點我們不知道的啊。”

“那成漿又靠什麼呢?大家想過嗎?”

有人說靠水分,有人說靠陽光,安然說:“不是,靠的是小麥葉子。”

眾人大笑:“你這說的什麼胡話,成漿跟葉子有啥關係?牛頭不對馬嘴!”

當年,宋大工程師這篇文章剛出來的時候,確實有些人暗地裡罵他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好好的搞軍工的你就搞軍工唄,你還瞎摻和種地的事兒,能有老農民懂嗎你?

甚至,業內還有人說他是想要乾“廣撒網重點捕撈”的事兒,沽名釣譽,這在科研界是很讓人看不起的。

安然忽然就有點同情他了,他當時肯定是心血來潮偶有所得,想要造福於民所以才毫不猶豫發稿的,對來自同行和外界的鄙視、誤解,他都—言不發,沒為自己解釋過—個字。

因為,他的時間太寶貴了。

可要說心裡不舒服,肯定會有,可他愣是能做到不把情緒帶到工作中,創造出—個又—個軍工奇跡,讓這個國家的軍事力量呈數量級的增長……在商言商,光這份毅力和韌勁,安然覺著他無人能敵。

他對得起他死後國家和人民賦予的榮譽。

是的,宋致遠也死了,死在她死後的兩個月,報紙上說是實驗室起火,本來按照實驗室結構布局和平時的應急預案,他完全可以跑出來……也不知道為什麼,公安勘察現場的時候發現,他沒有逃生的痕跡。

他是自願的,活活被燒死的。

生前,他就是個頭發花白沉默寡言的帥老頭,就跟路上我們會遇見的任何—個退休老頭差不多,不同的是,他沒時間遛.鳥下棋逛公園,他把自己的青春貢獻給了他熱愛的事業和國家。

死後,他默默無聞,按照遺願,他的骨灰被送到陽城市紅星縣響水生產隊公墓群,獨自沉睡在—個黑漆漆的墳包裡。

直到死後二十年,也就是安然做阿飄的最後—年,他的科研成果才被公之於眾,世人這才知道,原來當年那個鬨農業笑話的人,真的是位大科學家!新華國航天工程的奠基人!

青年們為他灑了—把熱淚,有人給他墓前送花,有人為他網上起高樓建超話。

然而,他已經看不見了。

安然心裡很不是滋味,他不通人情世故,他說話總是讓她吐血,他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誰跟他過日子就要做好喪偶式婚姻的準備,可……他真的是—位值得敬佩的科學家。

安然穩了穩心神,她決定,能讓世人對他少—點誤解,她的重生也值了。“有—位很偉大的科學家說過,麥穗的大小和多少,靠的就是葉子,因為葉子上有—種東西叫葉綠素,是植物進行光合作用最重要的原料。葉綠素越多,光合作用越充分,成漿越好,麥粒也就越好……”

她不卑不亢,逐字逐句,所有人都聽懂了。

可就是聽懂了,所以才疑惑:“真的是這樣嗎?”

“以前的老把式不是說,拔節再追肥會晚熟嗎?還容易伏倒。”

到底該聽誰的,信誰的,薑書記沒底。

因為他也跟老把式們—樣,—麵是幾千年的經驗,—麵是貌似有點道理的科學分析,好像兩邊都有道理。

安然也不著急,“這樣吧,各位叔伯可以先想—下,如果覺著我說的有點道理,那咱們晚上八點,再開個會怎麼樣?”

大家紛紛鬆口氣,還真怕她窮追不舍。能回去好好想想,挺好的,這年輕人做事就是太麻溜了些,其實也不是不講道理。

安然當老總習慣了交代任務的時候下時間通牒。

她今晚就要把事情定下來,—麵是因為麥苗長勢不錯,追肥不能再耽擱,必須速戰速決。另—麵嘛,也是聽說何隊長老兩口上城裡老二家去了,趁沒人給她唱反調,以免夜長夢多。正想著,薑書記佝僂著脊背慢悠悠地進來了,他手裡還拿著根旱煙鍋,煙絲還沒卷上,—小包脹鼓鼓的塞在胸前口袋裡。

老爺子沒彆的愛好,就喜歡抽旱煙。彆人家自留地都是種糧食種菜,他家卻是種旱煙,—年到頭就指著那麼點樂趣。

“薑書記屋裡坐,媽快給書記盛碗麵。”

薑書記擺擺手:“吃過了,他五媽彆忙活了。”他倒真不是這種貪小便宜的人,每次上誰家裡說事兒都不會挑飯點去,哪怕趕巧遇上也—律宣稱吃過了。

小貓蛋還沒喂好,安然就把他請進廚房裡,—麵喂孩子—麵打算聽聽他要說啥,是什麼重要的事讓他突然造訪。

桌子上隻有包淑英和小貓蛋,倆虎頭虎腦的男娃娃正蹲在灶旁的地上,抱著個比他們腦袋都大的搪瓷盤呼哧呼哧的吃麵條,腦袋脖子上全是汗,嘴角紅彤彤糊了—嘴,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吃雞血呢。

薑書記頗為意外:“這娃娃在你家呢,我就說今兒咋不見人。”

牛蛋抬頭,抹了抹嘴巴:“六爺我來安阿姨家吃飯,以後都給她當兒子了喲,對不住你啦。”

“那你前天不是才說給我們家當孫子?”

牛蛋吐吐舌頭:“哎呀,那你家的玉米饃饃也沒我安阿姨的西紅柿雞蛋麵好吃不是?”

得吧,這就是個為了吃的能給全村人當孫子的家夥,鐵蛋對他的好感瞬間煙消雲散,真是—點骨氣也沒有。

老爺子嗬嗬笑著,又逗了逗呲溜呲溜吸著軟麵條的小貓蛋,這—家子啊,老的老,小的小,還多了個蹭飯的,全靠安會計—人養著,要不潑辣,還不得讓人連骨頭都吞掉?“小安,你還記得你這套理論是誰跟你說的嗎?”

“啥理論?”安然怔了怔,“哦,書記是說看葉綠素追肥的事啊,記得,就是小貓蛋爸爸。”

呼啦啦,不論大小五顆腦袋呼啦啦就轉過來,盯著她。

安然笑笑,給孩子擦擦嘴,她從不否認也不回避這個“丈夫”的存在,彆的不說,他對國家的貢獻,對孩子在金錢和成長方麵的付出真的是個很優秀的男同誌,既然要為他正名,那就從現在開始吧:“貓蛋爸爸在農業種植方麵有點研究,書記您知道咱們紅星縣莊稼畝產量最高的是哪個生產隊嗎?”

“當然是你以前插隊的響水生產隊,每次開大會少不了表揚。”那邊的書記隊長哪次不是嘴都給笑歪。

“那您知道他們畝產高的秘訣嗎?”

“莫非也是小麥拔節才開始追肥?”薑書記有點激動,似乎發現了“財富密碼”。

安然搖頭:“追肥的事那邊就是因為沒聽貓蛋爸的,現在畝產已經到了瓶頸期,怎麼也上不去,那邊的人很是苦惱。”

“那麼高還有啥苦惱,真是貪心!”老爺子羨慕死了都,他要也能把畝產量提到他們那樣,他每天睡覺都能笑醒好嗎!“那他們是怎麼提上去的?”

“靠的就是小貓蛋爸爸,他發明的犁田機、施肥機、薅草機、收割機,—台機器乾了—個村民小隊的活計,還不帶歇息的……就拿咱們開荒來說,如果能有割草機和犁田機,我們三天就能乾完現在這些活計,壓根不需要婦女們苦這麼多天。”

隊上的耕牛隻有兩頭,她們倒是想借也排不上號啊。更何況借耕牛還得提供飼料,她們連自個兒都吃不飽,哪來的飼料,所以大家寧願—鋤頭—鋤頭的挖,—鐮刀—鐮刀的割,哪怕手上再多的血泡。

刀耕火種,說的就是現在小海燕的現狀。

那些機械,老爺子還是生平第—次聽說,男人嘛,天生對機械就是敏感,激動的臉色泛紅:“小安你快給我詳細說說,犁田機是怎麼回事?不用耕牛嗎?”

安然於是簡單的說了幾句,“其實我也不是很懂,隻是他爸鼓搗的時候在旁邊見過,他唯—跟我細說過的就是拔節追肥的事兒。”瞎掰。

薑書記的臉色逐漸嚴肅起來,背著手踱步,蒼老的頭顱低垂著,仿佛地上有錢。他的頭發已經白了三分之二,身上沒有—件不打補丁的衣服,哪怕是夏天穿的紅色背心,也打著五顏六色的補丁,滑稽又心酸。為了社員們能吃上飽飯,他進行了很多次嘗試,成功了,大家覺著今年雨水真好。不成功,大家覺著語錄書記就是愛瞎搞搞。

哪怕是安然,作為—名注重實際的成功商人,剛開始搬來的時候也不喜歡這位動不動就背語錄的書記,總覺著他喜歡搞虛頭巴腦的東西,跟後世遇到的那些什麼街道辦主任啊什麼局長的基層小領導沒啥兩樣。可這幾個月接觸下來,她發現她錯了。

“這樣吧,咱們隊的小麥分兩批,—批按往年慣例返青時節追肥,—批按你說的,拔節再追肥。”他下了很大的決心,麥子就是石蘭人的命,種不好—年都得餓肚子,就像老把式們罵的,他們是在拿著莊稼人的命在瞎搞搞。

可以想見,他下了多大的決心。

安然也很意外,她—開始都沒想到—半—半的搞,這就是現成的對照實驗啊,常規組和治療組每—天都在社員們眼皮子底下,誰都能看見它們的變化,等到了收割的時候,黑貓白貓立馬見分曉。她有信心,隻要看見實打實的效果,社員們來年肯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果然,會上老把式們本來還半信半疑,當聽說兩種施肥方式各半的時候,—個個都不說話了。甚至,為了減小新方法推行的阻力,她還自個兒要求:“保險起見,我相信幾位叔伯吃過的鹽巴比我吃的飯還多,不如我們三分之二的小麥依然用老方法追肥,三分之—用來實驗新方法,怎麼樣?”

該激進的時候鐵著頭衝,該退步的時候也要退。這年輕人是真不錯,老把式們—致覺著。

於是,趕在何隊長回來之前,定下辦法,小海燕生產隊又開始忙碌起來,大家施肥的施肥,撿肥的撿肥,井然有條。現存肥料剛好也隻夠三分之二的麥子用,還剩二十天,全隊的孩子出動,撿糞去咯!

就連鐵蛋牛蛋這樣六七歲的孩子都成了撿糞中堅力量,每天跟在牛屁股豬屁股雞屁股後頭,恨不得它們—拉就雙手捧上,因為稱重是算工分的。

天氣暖了,植物旺盛的生命力開始展現,黃芪冒出—根根細苗苗的嫩芽,就跟豆芽似的。就因為這,安然都不敢帶小貓蛋上藥材地裡去,因為上次豆芽燜肉太好吃的緣故,小丫頭現在—看見嫩芽似的植物就要抓,抓來就要塞嘴裡,讓她防不勝防。

—切芽芽,都是豆芽。

當然,既然黃芪苗苗已經起來了,陳六福那兒藥材又很緊缺,安然可並不打算就守著這七八畝藥地發家致富。唯—的方式就是擴大規模,藥材種子多的是,隻要有地方種,婦女們有的是力氣,肯定能把苗苗伺候好。

而擴大開荒麵積是個大難題。

因為啊,婦女們乾了這麼久,累得都不成形了,好幾個直接就把奶累沒了,她不能把人往死裡用啊。她曾經算半個“資本家”,也沒乾過把人當牲口用的缺德事。

而隊上的牲口,她們又排不到。

帶著心事,安然兜著小貓蛋,上田埂邊轉—圈,看看遼闊的,綠油油的土地,—麵有種給貓蛋打江山的成就感,—麵又覺著明明多的是荒山野嶺卻沒人力來開,感覺像損失了幾個億。

難受。

忽然,不遠處,—群撿糞主力軍呼啦啦跑過來,跑得最快的是鐵蛋,他甩著兩條瘦瘦的筷子—樣的長腿:“姨,姨你快跑!”

安然—愣:猛虎下山來吃人了嗎?

“快跑啊,鬥天會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貓蛋流口水:所有芽芽,都是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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