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小丫頭自個兒沒舍得吃就先裝兜裡的花生是給她媽媽留的啊,宋致遠當時還以為是她想帶回來慢慢吃呢,沒想到啊……
他心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是驚喜,也是酸楚。
這跟以前喂媽媽吃東西不一樣,那時候她隻是“順手”,把自己正在吃的多餘的順手給出去,可能是無意識的。可這一次,她是自己還沒舍得吃呢,就事先預留出來……說明她是打心眼裡意識到要“關心媽媽”“要把好東西給媽媽吃”。
這孩子的思想意識形成和發育,似乎比大部分孩子都早。
他覺著,他好像是在嫉妒自己的妻子,嫉妒她能獲得安文野全心全意的青睞。
“媽媽謝謝小貓蛋,但爸爸今天抱著你還給你剝花生,他也很累的對不對?你說,要不要分一點花生給爸爸吃呢?”安然從來都是跟孩子商量,不會命令。
果然,小貓蛋歪著腦袋想了想,似乎是覺著廢物老爸今天表現還不錯,把剩下的兩枚花生塞老爸手裡:“爸爸,也吃。”
這不就是個乖巧的一視同仁的好寶寶了嗎?安然親了她左邊臉頰一口,宋致遠親了她右邊臉頰一口,可把她高興得,在床上又蹦又跳還又唱的。
當然,宋致遠才不會說,今天閨女還親他了。
養育幼崽的快樂,不過如此。
等孩子睡著了,宋致遠長長的舒口氣,這一年半以來,孩子真的帶給他太多的驚喜和滿足,幸福……以前,他理解不了文學作品裡說的“幸福”是什麼意思,因為他所接觸到的人和事沒有一件觸到他內心的這個點。
當然,安然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麼狀態,但大概能感覺到他的“大徹大悟”,得意道:“怎麼樣?你閨女沒白養吧?”
“嗯。”
“嗯什麼呀,多說幾個字你會死啊?”
宋致遠依然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忽然說:“我們不生彆的孩子了,好不好?”
安然怔了怔,“好。”
他們這一生,有一個安文野就夠了,她帶給他們的感動,是任何彆的孩子也替代不了,複製不了的。可做父母的能給她什麼呢?吃喝玩樂安全感,他們能給,彆的父母也能給。
他們能給的,必須是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不會被分出去,不會被複製,任何時間地點也改變不了的愛。
安然不是對多子女家庭有什麼看法,隻是身邊見得太多了,老大備受寵愛,老二還行,老三就麻木了,老四沒時間管,老五不在乎,到老六,應該是最後一個中年得子(女)了,又多了一丟丟疼愛……趙銀花家,劉寶英家,還有小海燕的很多家庭,都是這樣。
父母是孩子的全世界,可孩子對於父母來說卻隻是三分之一,六分之一,這本身就是一種不對等,不公平的愛。
安然和宋致遠一致覺著,他們要把所有的愛,毫無保留的給到安文野身上,才不枉她於茫茫人海中選中他們,做她的爸爸和媽媽。
比起孩子帶給他們的,父母能給孩子的,實在太少了。
這一次,宋致遠伸手,試探性的碰了碰安然放在外麵的手,安然一個反手握住。兩個人就這麼握著手睡了一夜,大概,這就是戰友情吧。
第二天中午,收拾好所有場地,陳文慧給她放了兩天假,“累毀了吧,回去歇歇,有什麼事咱們幾個頂著,要實在處理不了再去找你。”
誰不知道啊,現在工會的實際主事者是她。
“行吧,那辛苦你們了。”安然也知道,彆人是關心和體諒她,下午就給送了半斤瓜子兒和梨子來,讓大家夥分著吃。
宋致遠也是難得能休息一天,整整三個月他在軍區也是憋壞了,居然難得的主動說:“你們想去哪兒?”
小貓蛋搖著腦袋,“媽媽上班班,爸爸上班班,寶寶睡覺覺。”
夫妻倆大笑:“今天爸爸媽媽都不上班喲,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鴨!”小丫頭又開心了,蹦躂著要媽媽給她換裙子,還要紮小揪揪,被爸爸媽媽一左一右的牽著走大院裡,小胸脯都快挺上天了。
嘚瑟。
宋致遠去綜治辦借車,安然給母親和鐵蛋留了個字條,說他們出去了,吃飯不用等,順便再去街角百貨商店買點糕點啊罐頭瓜子兒和奶糖。
結果她們零食買好了,又等了一會兒,宋致遠還沒把車開出來,安然直接找到綜治辦去。
那呆子,居然還在等著。
“安乾事來了?”
“怎麼回事啊老王,我們好不容易借用一下廠裡的車子,也借不到嗎?我記得前幾天劉廠長不是每天讓顧秘書載著他進進出出嗎?”跟這些大老爺們說話就不能委婉,必須直白。
綜治辦的老王跟她,那也是相當熟悉了:“唉,誰說不是呢?不是我們不肯借,是車子被顧秘書預定了,說今兒誰也不能用,他們廠辦的要去市拖拉機廠辦事。”
安然有印象,市拖拉機廠不遠,就在城裡,騎自行車甚至走路都能到。“他們幾點用車?”
“說是有可能是下午兩點。”
安然又問:“那現在幾點?”
“上午九點。”
這叫啥,占著茅坑不拉屎,明明用車時間不衝突,他們就是偏不讓借。廠辦的人實在是太囂張,既然宋致遠堂堂一副廠長都借不到車子,那她也不用跟他們商量,不用給臉,“老王你先把車鑰匙給我,我保證下午兩點之前還回來,他們要有意見,讓他們來找我,我在工會隨時恭候大駕。”
看誰敢來,這群王八蛋!
安然現在可是廠裡的大能人,誰不想給兩分麵子?老王立馬就把車鑰匙給她了。
宋致遠開著車,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對這個家好像真沒任何貢獻度,怪不得他不在母女倆不想他,他回來母女倆反應平平,有他沒他其實就是一個樣……連借車這種小事都得她親自出馬。
在這件事上,安然倒是不怪他。
廠辦這班王八蛋就是欺軟怕硬,她在廠裡“張揚跋扈”,他們不敢惹,他幾個月不在廠裡露麵,人家當然不買他的賬。
車子開出街道,又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去哪兒,“乾脆去紅星海子吧。”那可是未來的五A級景區,趁現在人流量不大,去先睹為快。
今兒天氣不錯,他們到達的時候太陽剛爬到半空,遠遠地就感覺涼風習習,風裡還夾雜著潮濕的海風,“媽媽,魚魚哦,許多許多魚魚。”
“哪裡有魚?”宋致遠糊塗了,這車還在大馬路上呢,她就能看見?
“你閨女說,風裡有很多魚魚的味道。”怎麼當爹的,連這點理解能力都沒有。
宋致遠摸了摸鼻子,既然閨女愛吃魚,那今天第一件事就是釣魚,給她釣兩條大魚。作為地地道道的海城人,他其實也習慣吃魚,海城最便宜的肉類就是魚肉,自從來到石蘭省他已經快十年沒好好吃過一頓魚了。
“爸爸,還有夏夏哦。”車一停穩,小丫頭就跳下去,直奔廣闊的一望無垠的海子邊去。
水很清,天很藍,倒映在水裡,整個世界都成了藍色,偶爾飄著幾朵雲,也掉進了水裡。岸邊不遠是一片淺灘,很淺很淺,水麵隻到貓蛋的小腿,水裡細細的沙子軟軟的,她脫得隻剩一件小褂褂,跳進湖水裡吧唧吧唧就玩起來了。臉蛋紅紅的,頭發濕濕的黏在臉上,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湖水打濕的,“爸爸媽媽,超!冰!的!喲!”
分不清“冰”和“涼”的區彆,但並不妨礙她高興得都破音了。
當然,下水前宋致遠給看過淺灘的麵積和深度,確保她跑不了那麼遠,跑不到深水區去,安然不放心,又拿一根棍子插在水底的沙子上,指著說:“安文野你會說話算話嗎?”
“算噠!”哥哥說啦,說話不算話的都是大騙紙,會變大鼻紙,吃不了好東西。
“那媽媽在這兒放一根棍子,你玩水的時候不能超過這根棍子哦。不能去到那邊,你能做到嗎?”
“能!”小丫頭還專門過去,用腳丫子畫條線,“我保證,打屁股。”
“她能聽懂?”宋致遠還是覺著不放心,一直站崗似的守在棍子旁,一個錯眼她就有可能跑深水區去,後果不堪設想。
“你注意觀察,她能聽懂很多話,咱們該信任她的時候就要信任,放手讓她去吧。”話雖如此,可老母親還不是跟他站一起,一左一右的守著謹防孩子越雷.池一步。
兩口子哪還有什麼煩惱啊,看著她瘋跳瘋叫就是最大的幸福。玩到後來,衣服褲子濕了,安然就幫她把小褲褲脫掉,一把水搓乾淨,晾在湖邊的野草頭上,“咱們可以玩水,但不能在水裡噓噓和臭臭哦,要拉就跟爸爸說,爸爸帶你去外麵。”
“還有,宋致遠你幫她把衣服拉起來一點,彆絆倒她。”
“宋致遠你幫她鞋子提過來曬曬,注意彆進沙子。”
宋致遠被她支使得團團轉,路邊沙灘上還有好幾棵綠油油長條條的柳樹,安然實在曬得受不了了,也顧不上愛護樹木:“宋致遠你去扯幾根柳條來,我要編帽子。”
宋致遠的手不僅能做收割機切片機清洗機戰鬥機,他還能編花環!綠綠的柳樹條子,被他一圈又一起纏在一起,幾下子就編出一大一小兩頂漂亮的花環,關鍵是還特彆能遮陽,安然實在好奇他是怎麼單憑目測就能編出適合她們娘倆頭圍大小還顏值高的花環的!
“你不做手藝人,可惜咯。”
“我現在難道不是手藝人?”
“嘿,還學會回嘴了你,家屬說啥你就好好聽著唄,彆惹家屬生氣行不行?”
宋致遠頓了頓,好像姚剛的家屬也不喜歡姚剛回嘴,可要不回嘴吧,你就一聲不吭聽著,她又要問你為啥不說話,是不是說中了心虛了……家屬說話的時候,男人到底能不能回嘴,這是個不亞於世界起源的哲學問題。
“對了,你們那艘船有線索沒,來源查出沒啊?”安然的話題轉得很快,可宋致遠的意識還停留在剛才的話題上,直愣愣冒出一句:“我要是不回嘴,你會跟我發生關……”
“閉嘴。”安然緊張的看向小貓蛋,發現她一個人玩的開心,沒有注意這邊,這才鬆口氣:“你怎麼就這麼沒羞沒臊呢你?”
“對性的渴望是人類作為動物的本能,而且我不得不承認,你是個漂亮的女性。”誇人也誇得毫無感情。
其實他最近表現還不錯,安然也不是沒考慮過,隻是以前一直擔心如果真在一起的話他會不會要求她生孩子,她是堅決不可能的,但今兒既然他也說了不會再生,那不就是跟談戀愛一樣嗎?反正他不怎麼回家,工資獎金全上交,人長得不賴,身材也是她喜歡的清瘦型,這樣的“男朋友”,不就是她上輩子最喜歡的嗎?除了嘴笨一點。
“那行,我也不排斥,隻不過不是現在,這幾天太累,沒想法。”
宋致遠很滿意,妻子答應了,那他馬上就能有姓生活了。
“怎麼,這樣就開心了?”安然赤著腳跑到他身邊,故意湊近去看他的表情。
“嗯。”他像個作弊被當場抓包的小學生,頓時手足無措。
安然瞬間來了興趣,在她心目中,他就是個工作機器,沒有感情,無所謂廉恥的家夥,怎麼還這麼純情?那要是告訴他,她不僅能跟他發生關係,還能教他什麼什麼呢?“你乖乖聽我的話,我保證讓你享受到極致的樂趣。”
“極致的樂趣?”雖然她說讓他“乖乖聽她的話”怪怪的,但宋致遠明顯更關心後半句,小聲問:“在床上嗎?”
“不然呢?”
眼看著小貓蛋過來,倆人迅速終止話題,“玩夠了嗎安文野?”
“沒夠,我要魚魚,很多魚魚。”
宋致遠這才想起來還沒給她捉魚呢,忙擼起褲腿,下水。
但說來也奇怪,這麼大片海子,玩了半天,居然一個魚影子都沒看見,他找了半天沒找著,拔起一根水草細細觀察半晌,忽然擰著眉頭說:“彆找了,回去菜市場買吧。”
“為啥啊?”安然是真不明白,這麼大這麼清澈水質這麼好的海子,怎麼就是沒魚呢?
宋致遠也沒多說,“現在還沒定論,以後再說。”正巧小貓蛋也玩差不多了,上岸找塊乾淨石頭坐下,把零食打開,三個人就這麼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來。
餅乾脆脆的,還有濃濃的奶香味,在對牛奶相關製品的喜愛程度上,一家三口倒是統一的。不小心把餅乾屑吃掉水裡,小貓蛋還會說:“給,魚魚吃,肚肚不餓。”
安然心說,哪來的魚哦,白長這麼大個海子。清水河的水也是海子裡流出去的,可人家好歹還幾條魚,還有不少鼇蝦,哪像這兒,真正的四肢發達的大家夥。
吃過東西,小貓蛋還想再玩會兒,安然就帶她到岸邊,順著長長的“海岸線”撿石頭,心形的,雞蛋形的,小蘋果形的,居然還撿到一顆小兔子形狀的,她信誓旦旦回去要送給小兔子玩兒。
不過,等他們回到家,壓根沒來得及把石頭送人,因為大院裡已經有七八個人等著他們了。
“小安同誌,小宋人呢?”胡光墉看隻她獨自抱著孩子,有點著急的問。
“去綜治辦還車呢,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