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隻來得及“嗷”一聲,鮮紅的血液就順著額頭流下,糊住了她的眼睛。
“啊!血!”有人這麼一叫,她白眼一翻,暈倒了。
圍觀的人有的上去攙扶,有的譴責安然,說她女同誌下狠手是想殺人嗎?
想殺人的到底是誰。
安然冷笑:“各位還是小心些,地上躺的是我朋友家保姆,我為啥打她,就是因為她偷偷背著主家虐待孩子呢!你們看看,這倆孩子看起來是不是我閨女看著大?可實際上我閨女比她帶的孩子還小一歲呢!”就是要越誇張越好。
“啊?看不出來啊,還以為是同齡……”
“這個保姆她還喜歡訛人,誰扶誰倒黴,我建議大家都不要動,就在這兒等著公安來,咱們一起上派出所說清楚。”
果然,大家立馬不敢扶了,就在一邊看著。保姆剛開始是真暈,可半分鐘就恢複了,現在偷偷睜開半隻眼睛一看,怎麼辦,如果真鬨到公安那裡她做的壞事不就暴露了嗎?她的工作怎麼辦?
不過,沒等她想出來,小貓蛋忽然指著她大聲說:“壞奶奶,睜眼啦!”
大家夥一看,嘿,這不裝暈嘛!
安然本來就不在意彆人怎麼看她的,她一開始打她,是因為想起上輩子宋虹曉就是這樣被一個壞保姆帶廢的,後麵打她則是她觸碰到她的逆鱗了。所以也不過多解釋,就在這兒等著,她今天就想把壞保姆收拾掉。
主家拿錢請她來工作,不說要求真情實感把主家孩子視若己出,但基本的衣食住行照顧好他不過分吧?拿一分錢乾一分事兒,這是基本的職業素養。
在商言商,拿了我的工資乾不好我的工作,誰不生氣啊?更何況還是涉及到孩子,營養不良不長個子,可是會影響一輩子的事兒,況且以嚴斐現在的身體條件看,說不定都嚴重營養不良了。
安然現在隻希望,他身體沒有受其他影響,不然真的是哪個當父母的都受不了,會紅著眼殺人的!
小貓蛋倒是很勇敢,不像大院裡彆的女娃娃,摔了磕了要哭一聲吸引大人的注意,她的爸爸媽媽可是很講道理的,她好好說哪兒不舒服想吃啥,爸爸媽媽都會滿足她。所以,她現在就隻是悄悄揉了揉屁股,“媽媽,屁屁痛。”
安然趕緊脫掉外褲,給她隔著小內內看了看,沒啥問題,沒青也沒紅,應該隻是後坐力太強,懟了一下。“媽媽給你揉揉,啊,安文野你真棒,都知道保護媽媽啦,但媽媽還是要批評你。”
小貓蛋眨巴眨巴大眼睛,忽然就覺著委屈極了。她是幫媽媽的呀,為什麼媽媽還要批評她?
“因為啊,幫助彆人的前提是要先保護好自己,確保自己安全,你這麼小,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就來幫媽媽,說不定是幫倒忙,知道嗎?”
小丫頭“嗯”一聲,大概懂了,又拉著媽媽的大手,放“妹妹”臉上:“妹妹也痛哦。”
嚴斐眼巴巴瞅著,跟隻等著rua的貓仔似的,那眼睛太大,臉又太小,真是看著就讓人心疼。
小鬼,還知道要讓你媽照顧你的小夥伴,安然揉了揉他,“還疼嗎小斐?”
嚴斐搖搖頭,早就不疼啦!
小貓蛋這才放心,長長的“呼”口氣出來,真是操碎她一顆貓心喲。
很快,公安就來了。這年代遇事敢報警的人其實不多,當然,壞人也因為大集體經濟的約束,不敢太過分,治安很好。所以,來的時候大家還嘻嘻哈哈,嚴厲安還跟同事打趣,猜這次又是誰的錢包丟了。
倒不是他們工作態度敷衍啥的,主要是去報案的群眾說,菜市場有人打架,兩個女同誌打架。他們就先入為主的以為又是偷錢包引起的互毆。
畢竟,現在菜市場門口最常見的就是偷錢包,有的被當場抓住的就打啊,鬨啊,基本公安去到的時候,雙方已經私底下解決清楚了。解決不清楚的也跑了,因為要是讓街道或者公社知道,以後連大鍋飯都沒得吃。
幾人議論著,到達菜市場的時候,裡裡外外還圍著好多人呢。
嚴厲安大喝一聲:“都讓開讓開,彆看了,警察來了。”
有人說:“公安來了就好,你看看這小女同誌下多大的狠手啊,把人都打趴下了。”
“就是,這也太可憐了,血糊了一臉。”主要是錢大媽她穿著一身打補丁的回紡布衣服,腳下的鞋子也是打補丁的布鞋,還沒襪子穿,一看就是農村人。而安然呢,一看就是個城裡人,這麼兩相一對比,大多數人還是同情“弱者”的。
而也有的人,倒是覺著安然沒說錯,虐待孩子的保姆,打她一頓還便宜了呢!
“公安來了讓公安說,大家夥彆忙著斷案啊。”
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道來,於是嚴厲安一眼就看到,被“打”得睡在地上的人,不正是他們家保姆錢大媽嗎?他趕緊看向另一邊,安然摟著他兒子和小貓蛋,“什麼情況?”
嚴斐扁扁嘴,剛想哭,看見爸爸嚴肅的眉頭,立馬就把哭聲咽回去,“爸爸。”
嚴厲安點點頭,想讓錢大媽快起來,可她哼得更大聲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怎麼著呢,當年他愛人生孩子也不過如此。
“姨媽你先起來,有話好好說。”他也注意到了雖然血看著怪瘮人,但其實傷口並不大,“先起來把傷口處理一下。”
“看見沒,我侄兒可是公安局長,你們這些狗眼看人低的,我讓他抓你們去坐牢!”錢大媽依然不起來,聲如洪鐘。
嚴厲安忙嚴肅道:“咱們有事說事,有理講理。”彆扯啥親不親戚的,群眾聽著像什麼話。
“小嚴啊,她搶你孩子,她是人拐子,你快把她抓起來吧!”錢大媽哭著說,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因為從未在嚴家見過安然,而剛嚴厲安來了倆人也沒打招呼,所以她相信,安然雖然自稱是主家的朋友,但應該是假的。
至於嚴斐為啥親她,她也來不及想了。
“錢大媽你弄錯了,這位安然同誌是我們家的朋友。”嚴厲安一臉正氣,對她這種無賴作風有點生氣了。
錢大媽頓了頓,“是公安的朋友了不起啊,街上看誰不爽就能打誰,這世道還有王法嗎?”她拍著身邊的地板,身子滾來滾去,頭發已經滾成了血糊的鳥窩。
嚴厲安實在拿這種潑老婆子沒辦法,又是自家保姆,隻好問安然:“小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安然非常冷靜地說:“這個保姆錢大媽,虐待嚴斐。”
“啥?!”嚴厲安先愣了,忙看向自家兒子。
嚴斐縮在安然懷裡,雖然想親近他,但明顯感覺有點害怕這位經常不在家的父親。
安然摸著嚴斐的耳朵說:“她剛才騙孩子說,牛奶是臭的,小斐反駁她,她就擰了小斐耳朵,你看,還是紅的。”
嚴厲安湊近一看,何止是紅的,左耳耳廓背麵還有個小小的傷口,應該是被指甲劃破的。他的兒子,他雖然沒時間跟他像彆人家的孩子一樣親親熱熱,但並不代表他不愛嚴斐。
嚴厲安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小斐告訴爸爸,她平時是不是經常打你?”
圍觀的人這才知道,原來這個漂亮的瘦瘦小小的“女娃娃”,真的是公安的孩子,那可就好玩咯,打孩子打到公安家的孩子。
然而,要讓他們失望了,嚴斐搖搖頭,或許他也不懂大人問的是啥,隻是看看爸爸,看看“姨奶奶”,又看看安阿姨,不知如何是好。
安然心裡歎口氣,去年的小嚴斐,那是多麼活潑,多麼生動一個小孩啊,這才多長時間,就完全變了個人。大人們忙著工作,見他膽子小,估計也不會放心上。而錢大媽呢,就天天趁主家不在,恐嚇他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吃,告訴他隻能吃她做的青團。
嚴家人看了還覺著她把孩子帶得好,帶得用心,孩子不長個兒帶去醫院看,大夫開了健脾胃的藥,結果呢?估計錢大媽背著人把藥給悄悄倒了。
安然真是氣得快要升天了,她最見不慣的就是欺負孩子的畜生。
這不,跟她預料的一樣,錢大媽確實是沒打過嚴斐,除了耳後的小口子,他身上沒有任何傷痕,不然每天帶他洗澡睡覺的胡文靜不可能發現不了。
你要說錢大媽壞吧,她確實沒打孩子,可她恐嚇孩子讓孩子營養不良甚至得了厭食症,這比直接打人還壞。安然咬咬牙,“嚴公安,有些傷害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你先彆說話,我問孩子。”
她摟著嚴斐,指著不遠處菜攤上的西紅柿問:“小斐告訴爸爸,錢大媽跟你說這個洋柿子是什麼味?”
“辣。”
安然問小貓蛋是什麼味道,小丫頭一臉自信:“當然是雙雙甜甜噠!”
“小斐你再告訴爸爸,黃瓜是什麼味道?”
“苦的。”
“炊噠,還甜喲!”小貓蛋搶答。
安然再問豆腐,他說是臭的,小貓蛋不說話了,因為她發現,這些說法不就是剛才壞奶奶教妹妹的嗎?“壞奶奶騙妹妹,我媽媽才不騙人。”
看吧,連孩子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嚴厲安還不知道嗎?不,就是因為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他現在整個人都出離了憤怒。他說呢,保姆來之前挺正常一孩子,給啥吃啥,還特機靈,怎麼保姆一來,他就這個不吃那個不吃,原來症結在這兒。
“來啊,把這黑心保姆拷起來。”他咬牙切齒的說。
錢大媽剛才賴著不起,現在想跑也來不及了,一雙冰涼的銀手鐲“卡擦”帶上,就給帶公安局去了。
***
這一天,安然把小嚴斐送到胡文靜單位,什麼也沒說,隻是讓她今天下午請個假,好好陪陪孩子。
胡文靜看孩子諾諾的,話也不怎麼說,倒是急了:“怎麼了?”
安然猶豫片刻,覺著還是等嚴厲安回家去親自說比較好:“待會兒小斐爸爸會回家跟你說。”
這涉及到孩子的身體和心理健康,她一個外人怕掌握不好尺度。
一路上小貓蛋都很疑惑,“媽媽,壞奶奶騙妹妹,為什麼鴨?”
為什麼,安然也想知道,“咱們不說了好不好?回去乖乖睡一覺,睡醒咱們吃酸菜魚怎麼樣?”
隻要有吃的,小貓蛋的腦袋就成了二極管:“好鴨!我要吃多多魚,多多魚喲。”
這一夜,安然把事情跟宋致遠說了,“你覺著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宋致遠也是氣得厲害,但他不會表現出來:“不知道。”
“在夢裡,我也遇到一個這樣的保姆,不,比她還壞的保姆。錢大媽是故意不給小斐吃東西,讓他營養不良,這是身體上的傷害,可我遇到的保姆,她讓孩子吃好穿好,孩子要啥給啥,做了錯事第一時間鼓勵孩子,讓她不要怕,繼續做,這樣才是正確的……以至於最後,孩子犯的錯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宋致遠一個翻身坐起來:“安文野就這麼被教廢了?”
安然搖頭,“不是安文野。”
“那是誰?”他覺著今天的妻子情緒格外低落,她的孩子不是安文野還能是誰呢?莫非她在夢裡離婚後跟彆人結婚,又生了彆的孩子?可是不像啊。
安然知道他對小貓蛋的愛,如果告訴他真相,還真怕他受不了,“算了,這事以後再說,以後咱們還是多放點心思在孩子身上吧。”掙錢是重要,但忽略了孩子的成長和需要,有再多錢又有什麼用呢?
她必須學會在工作事業與孩子之間找一個平衡點,宋致遠也是。
從第二天開始,哪怕再忙,每次出門前他都會跟小貓蛋說一聲,不管她聽沒聽見,到家第一件事也要問:“今天有沒有好好吃飯?”
問得久了,小貓蛋也煩了,他每次一進門,她就自動報上:“好好吃飯飯,爸爸彆zhai(再)問啦。”
不過,今天跟她爸爸一起回家的還有一位她沒見過的老爺爺,小丫頭大眼睛眨巴眨巴,噠噠噠跑到樓道儘頭忙著炒菜的媽媽那裡:“媽媽,老爺爺。”
超小聲哦,除了媽媽誰也聽不見噠。
安然迅速的翻炒著鍋裡的土豆絲,放了一點點乾辣椒段兒,香是香,但嗆也是真的嗆,壓根沒聽見她說啥:“邊兒玩去,彆來搗亂。”
小貓蛋五根小胖手指捂住口鼻,也不走。
於是,直到安然兩個菜都出鍋了,才發現閨女一直跟自己屁股後頭,亦步亦趨,用鐵蛋的話說就是“我妹吃屁呢”。“咋啦,什麼事,現在媽媽不忙啦,你說吧。”
小丫頭放開手,“呼哧呼哧”喘了幾口氣:“爸爸,帶,帶老爺爺。”
“你爸帶老爺爺回家?”
“嗯呐!”她雖然會說很多話了,但長句子還是困難,大多數時候得分開說才行。
“我閨女真乖,媽媽聽懂啦,你先去洗手,咱們準備吃飯了好不好?”
小貓蛋撒丫子跑到樓梯口,小手手擴嘴邊做成喇叭狀:“姥姥,哥哥,回家,家吃飯飯啦!”
“好嘞小野!”兄妹倆一叫一答,吼得越大聲,越多人聽見,他們就越得意,看吧,他們家可是整個大院第一吃飯的人家喲,彆人家還沒炒菜呢。
每天看著這麼兩個乖巧可愛的孩子,安然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她笑著進屋,就見宋致遠跟一個瘦瘦小小的老者站在書桌邊,指著圖紙在看什麼。
“柳書記,這是我妻子。”宋致遠回頭,破天荒的第一次在外人跟前介紹安然。
“你好。”安然放下菜盤子,擦了擦手,握上柳福安主動伸過來的右手,他左邊的袖子空蕩蕩,晃悠悠。
“安然同誌,久聞大名。”柳福安的聲音有點嘶啞,配上黑黑的老核桃皮一樣的皮膚,乾燥起皮的嘴唇,怎麼看怎麼像個六十開外的農村老漢,身上的乾部裝也顯得不是那麼合身。
好像,老漢們的紅背心兒,旱煙槍和破布鞋,更適合他。
可就是這樣其貌不揚的,長得比陳六福還著急的“老頭兒”,將來居然是華國最大的重型卡車企業老總,他廠子裡出的重卡遠銷歐美澳新,就連M國航空母艦港口停靠的重卡也是出自他之手,誰能想得到呢?
獨臂書記,女省長,陳六福,沈秋霞,這個時代的牛人,那都是牛得普普通通不惹人眼的。
是這樣的,柳福安不知道從哪兒聽說陽鋼二分廠造了幾個新機器,跟胡光墉磨了三天,給他個機會跑來看了一圈覺著大受啟發,就想請設計機器的工程師去他們車間看看,能不能把他們的手扶拖拉機也改造一下。
因為他始終堅信,機械的運行原理,是一通百通的。
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樂了,這位大能人工程師他居然見過,不僅見過,倆人之間還有點淵源。
原來,前年宋致遠回海城的時候,本來他身份特殊,造反派特意“照顧”過,在市革委會是掛了號的,縣革委會和公社都重點看著他呢,多虧柳福安出麵跟石安公社協調,承諾以三輛拖拉機換宋致遠回海城。
當年匆匆一麵,宋致遠在海城709待了一年,回來又忙得腳不沾地,這還是自他們分彆後再一次見麵。宋致遠發自內心感謝他的鼎力相助,所以是主動介紹家屬給他認識。
而安然呢?那更不用說,鬥天會能徹底土崩瓦解,靠的還是這位獨臂書記!
“柳書記辛苦,久仰大名,你們聊,我再炒倆菜去。”土豆絲和辣白菜太寒磣了,她得下樓找銀花借幾個雞蛋,再去邱雪梅家借根臘香腸,他們最近手頭緊,家裡沒準備這麼多葷菜。
而曾經隻值三輛手扶拖拉機的宋致遠不知道,獨臂書記今兒來,就是給他們送錢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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