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艾有一次看見宋致遠放在操作台的圖紙,忽然就好奇地問是不是在設計拖拉機。反正也不是涉密的事,宋致遠就實話實說了,正巧有個地方沒理順,費腦殼,誰知道李小艾居然說她可以試一試。
原來,她父親當年在舊社會是留過洋的,在德國學的就是機械製造,畢業後還在德國最著名的機械製造廠工作過兩年,後來因為父母年紀大了催他回國結婚,順便接手家族企業,這才放棄老本行的。但他生怕自己荒廢所學,把自己認為重要的知識都給記錄在本子上。
小艾從小在父親膝頭長大,是看著這些東西長大的,不說很精但至少也能看出點門道來,看見宋致遠圖紙的一瞬間,她腦袋就成了開放式的圖書館,父親曾經說過的話,他曾經畫過的圖紙,隨她調用。
就連宋致遠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聰明才智,他糾結了一段時間的難題,居然被她半小時就解開了,當然第一時間引薦給柳福安:下次要改進什麼設計什麼彆找我了,找她。
安然其實一直發愁李小艾的背景問題,擔心她的成分在脫帽前會一直是定.時.炸.彈,到時候不僅她本人有危險,說不定還會牽連到實驗室項目組,所以一直在絞儘腦汁想辦法給她“洗白”。誰知道她自個兒功夫過硬,一下就被獨臂書記看中,說等宋致遠的項目結束就把她調拖拉機廠去,現在當眾表揚她,其實也是在給她後期的身份轉變做鋪墊。
自己一個人想不出法子,可有鐵腕手段的獨臂書記出手,安然覺著自己就不用費心了,人是誰啊,鬥天會都能讓他一出手就給扳倒的,一個拖拉機廠未來愣是讓他做成了聞名遐邇的重卡大廠,對標歐美的那種。跟真大佬在一起,就沒她啥事兒了。
想著,徐建東這鬼頭鬼腦的,忽然大喝一聲:“顧主席你這是要去哪兒,不是說冤枉了安乾事要給她賠禮道歉嗎?”
王文海輕飄飄地補充:“錯,還要把工會主席的位子讓給安乾事。”
不知是誰陰陽怪氣來了句:“不,是還給安乾事。”大家都喜歡像以前一樣還叫她乾事,那是一種親切和熟悉,安然也喜歡,畢竟“安副主席”裡頭有個副字刺耳朵不是?
“可不就是還給安乾事嘛。”有工人大聲說。人家本來是板上釘釘的主席人選,愣是讓他靠著老丈人給截胡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當誰不知道呢還?
顧慎言就是打死他也想不到,他費儘心思找的機會,叫來這麼多人,創造個這麼好的把安然一舉拿下的機會,居然愣是讓她反敗為勝,倒過來把他埋了。
他長這麼大還沒這麼丟臉過,從來沒有!哪怕是小時候沒鞋子穿,大腳趾露在外頭上台朗讀社論也沒這麼丟臉!
可是,他又能怎麼樣呢?他自個兒是狐狸,哪能想到安然是隻千年老狐狸,還成精了。想跑怎麼跑,這麼多雙眼睛盯著,他隻能紅著臉,匆匆說了句“對不起”,夾著尾巴逃竄唄。
安然心裡爽飛了,憋了一年的氣終於出了,但她不知道的是,還有一件更大的好事兒在等著她呢。
且說第二天,小貓蛋聽大院裡的孩子說什麼拖拉機的事兒,也鬨著要去看嶄新的拖拉機,去年坐了一次她心裡還樂得啥似的,安然就帶著她和鐵蛋去了。
廠裡會開車的人不多,但普羅大眾都覺著手扶式拖拉機沒啥難度,比四個輪子的汽車簡單多了,一個個爭著搶著都要上,機修車間的頭把交椅讓徐建東搶到了,“來吧安文野!”
小貓蛋拽著他的手竄上去,一屁股坐駕駛位旁,哎喲那個得意喲,兩個小揪揪衝天,眼睛裡像會發光一樣,就差高歌一曲了。
安然看著仿佛也高興起來,這孩子就是有這樣的感染力,每天都能帶給她不一樣的驚喜,有時候是會說一個新詞,有時候是會彩虹屁吹她,有時又是會給媽媽幫忙打下手,剝蒜啊洗薑啊啥的,最近居然還學會給媽媽講故事聽了。
薑海燕整天兜著小悠悠這兒轉轉,那兒看看的,閒著就經常給她講故事唱兒歌,而她講的故事恰巧是安然沒講過的,小貓蛋就著迷了,整天尾她們屁股後頭聽。
能把自己聽到的存儲進腦袋裡,再通過自己的語言轉化出來,輸送給媽媽和哥哥,這真得也是一種非常棒的能力,安然想不誇她都不行。
八輛嶄新的還帶著熱乎氣的拖拉機開回二分廠,所有人在高興的同時,又都疑惑,這個大功臣李小艾她到底長啥樣啊?就連陳媛媛也忍不住問:“安姐你找的這個李小艾,她……咱們能見見嗎?”
“就是,我聽說是女同誌,孩子還沒斷奶呢,這可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啊。”牛正剛也說,他可是聽了消息專程從河邊趕回來的,連魚都沒釣上呢。
反正李小艾終究是要走出來麵向大眾的,不可能永遠躲在實驗室裡,安然經過她的同意,就想給大家夥組個局,聚一聚。都是年輕人嘛,有話聊。
自從那天被安然反殺後,顧慎言就推說身體不舒服,請了一個星期病假。聽說他當眾讓人發現翹班躲懶睡大覺的事兒,倪廠長很是震怒,決心要教訓教訓他,讓他哪兒也不許去,就在家停薪留職寫檢討書,啥時候檢討明白了再出去。
當然,安然也不知道倪廠長是因為乘龍快婿給他丟人現眼了,還是不滿他寧願偷跑回顧家也不願陪陪他的寶貝閨女,總之十分惱火。
安然自然不好去打擾靜心“養病”的顧慎言,隻叫了其他三人,又叫了機修車間幾個玩得好的,加上胡文靜一家子,讓大家夥禮拜天來家裡聚一聚,就當補過青年節了。
小貓蛋最喜歡的就是家裡熱鬨,多多的人她更喜歡啦,早上跟媽媽買菜的時候就念叨:“媽媽,文靜姨姨會來的,對不對?”
“對,怎麼,隻想姨姨,不想斐斐啦?”
小丫頭把嘴巴子一扁,小手一背,“他是男生。”
“男生照樣可以跟女生玩呀。”
“不要,他不好玩,還吃我家飯飯。”
安然大笑,“小丫頭你忘了當年可是你非要讓人家來家裡吃飯的呀?”不來你還不高興呢。
“那是我小時候,不懂事。”現在她可知道了,嚴斐弟弟太太太能吃啦,上半年終於結束在她們家的蹭飯之旅,現在每次來都是一人吃兩碗飯,還要吃很多很多菜菜,她媽媽做的菜天下第一好吃,可他都吃了她就沒吃的了呀。
安然摸摸她腦袋,三歲了,知道護嘴了,又是一個新發現啊,真是每天一個成長小驚喜。
不過,適當的護食是好事兒,但太護食就是小氣了,安然牽著小手,一麵走一麵說:“乖乖,你忘了你小時候也經常吃文靜姨姨的好東西了嗎?咱們要知道感恩和回報,彆人對咱們好,咱們就不能小氣,也要回報回去。“
小貓蛋仰著圓溜溜的腦袋,她發現,烏黑的長長的頭發,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還有紅豔豔的嘴唇,她媽媽真的好漂亮呀,就連說話也是這麼溫柔,這麼漂亮喲!
安然巴拉巴拉說了一堆,沒聽見閨女回話,低頭一看,喲,小丫頭看著她發呆呢。
“看媽媽乾什麼,媽媽臉上有花嗎?要看路啊。”
“我媽媽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安然沒想到她心裡想的是這個,頓時又驚又喜,被她的彩虹屁給吹得飄飄欲仙,她兩輩子還是第一次聽見這麼直白而真誠的誇讚,哪怕宋致遠也從沒誇過她漂亮,鐵蛋更是,從來隻會說她脾氣暴躁……她掏心掏肺伺候的這倆“大老爺們”,對她的美那是視而不見習以為常。
看來,隻有自個兒生的孩子,才是最懂自己的啊,安然矯情的想,其他人哪怕是工資獎金全交,哪怕是天天小姨長小姨短,也不知道她想聽啥,喜歡聽啥。
每次說話,都能說到她心坎上。
怪不得老有人說女兒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這種“貼心”不僅僅是懂事乖巧省心,從深層次來說,也是更懂媽媽的心。她會設身處地換位思考,她知道自己喜歡聽什麼,所以媽媽也跟她一樣喜歡聽什麼。
男人?
嗬,白瞎了她那麼多飯菜。
人不能矯情,一矯情起來真是越想越氣,都不想給那倆白眼狼做飯了,“走,安文野,媽媽帶你蹭吃的去。”
“不買菜了嗎,媽媽?”
“下午再買。”晚上才請客。
“那我爸爸吃啥呀?”小貓蛋歪著腦袋想了想,“還有哥哥。”
“讓他們吃屁去。”
小貓蛋悄悄吐了吐舌頭,好叭,媽媽做啥都對,要是媽媽生氣氣,那肯定是爸爸和哥哥惹得,哼!
雖說蹭飯,但安然也不想去人家裡吃,打算去邀約胡文靜,上陽城飯店搓一頓,唯有花錢,花宋致遠的錢,能讓她心情變好。誰知胡文靜今兒還不在門市部,聽她同事說是家裡有急事,臨時趕回去了。
“我看他家嚴公安急匆匆來叫她,走得還挺著急的,估計是啥急事。”其他售貨員都這麼說。
安然一聽,兩口子都這麼急,怕不是遇到什麼事了,也有點擔心,反正他們家就在百貨商店背後,既然來都來了就去看看吧,看有啥她能幫上忙的。
小貓蛋對嚴斐家那是相當熟悉的,當然,這是他們家舊房子,新房子離她們家不遠,還沒蓋好呢。她噠噠噠跑在前頭,跑幾步停下來等等媽媽,再跑幾步又等等,無論走哪兒她都要跟媽媽一道。
要是哪天媽媽走快了沒等她,她還會生氣氣,很嚴肅的跟媽媽“交涉”呢。
這不,她剛跑上樓,就在樓梯轉拐處,差點跟嚴厲安撞到一處。
嚴厲安剛從家裡出來,低著頭想事情,第一反應是一把抱起這孩子。
“咦,怎麼是小野,你怎麼來了?”
“伯伯,我媽媽也來了。”
安然這才轉上來,“嚴哥是不是家裡出啥事了,我剛從門市部過來。”
嚴厲安哈哈一笑,“害,是文靜,嚇著人了……不是啥大事,是咱們瞎著急,上屋裡說吧。”似乎是不方便在外頭說。
屋裡,胡文靜正一臉糾結的看著一個大大的軍綠色旅行包。
小貓蛋記得,這種大包包是坐火車帶的:“姨姨你要去坐火車嗎?”
胡文靜“噗嗤”一樂,“真是個小機靈鬼,姨姨不出差,是你嚴奶奶。”
她不懂,但一副很努力想要聽懂“出差”的意思。
胡文靜愛極了她這副小模樣,一把抱起她,拱了拱額頭:“你嚴奶奶要去省城工作啦,姨姨這是擔心她的身體呢。”
高美蘭最近得了場重感冒,工作一忙,連藥也顧不上吃,吃一頓不吃一頓的,反反複複一直好不了,她怪擔心的,現在臨時接到通知讓去省城,兩地氣候差異不小,萬一去了再水土不服,這病怕是不容易好了。
本來,升官是值得高興的事兒,但她卻高興不起來。
安然心頭一跳,高美蘭這麼快就要去省城了嗎?她記得沒錯的話,上輩子她是先在陽城當了三年的地委書記才調到省城當副省長的……這個世界的很多東西,好像都不一樣了。
“咱們也就跟你說說,小斐他奶奶,組織上讓她儘快去省城報道,當書城□□,咱們這心裡啊,是又高興又擔心。”胡文靜非常小聲的說,他們一家子都不是張揚的性子,一個家屬院裡住了這麼久,可能有的人還不知道她老婆婆是市總工會主席呢。
從市總工會主席到省會城市的□□,這跨度可真不是一般大啊,安然驚訝得“啊”一聲,說不出話了。
能乾的人,無論在哪個時代,在什麼樣的環境,那都是能乾的。
“剛才她回來說,讓我請半天假給她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要走了,我這心裡怪不是滋味。”胡文靜說了兩句,忽然刮了刮小貓蛋俏麗的鼻尖:“你媽媽馬上就要調到市總工會啦,你開不開心呀?”
安然一愣,指著自己鼻子問:“我?”
“不是你還能是誰?老太太去年就在誇你,這一年誇得我耳朵都起老繭了,市委組織部的調令上個星期就在擬了,頂多下個禮拜就能發到你們單位去。”
嚴厲安也笑著說:“恭喜你啊,小安。”
小貓蛋不知道啥意思,也跟著大人說:“恭喜你喲,我的好媽媽。”
安然被他們逗得又是笑又是喜,總工會,就是顧慎言挖空心思想辦她當表現爬上去的地方嗎?就是未來女省長曾經工作過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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