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076(2 / 2)

七零錯換人生 老胡十八 17516 字 10個月前

宋致遠鬆口氣,這倒是不少了。

安然拿出兩百塊,一百給他孝敬,一百說好是給他出差在外花用的,雖然公乾是包食宿路費的,但難保他不會有個急用,本來隻想給十塊的,但知道他不會亂花錢,安然還是特彆大方的給了一百,說好花不完可得一分不少交回來的。

因為火車票訂的是第二天下午六點半的,安然幫他簡單的收拾了一個行李包,這人對穿的沒要求,隻要乾淨就行,九月份天氣還有點熱,於是準備三件襯衫三雙襪子就行,褲子兩條,外套一件,再加三條換洗的內衣褲,也沒多少。

怕他用不慣賓館的毛巾,正準備裝一條嶄新的勞保毛巾進去,身子就被人一把抱住。

要走了,而且一去就是兩個月,他自然得飽飽的“吃一頓”啊,趁著倆孩子不在,小兩口來得很放心,也很舒心。反正,安然是挺舒服的,畢竟他技術越來越好,也越來越了解她的狀態嘛。

第二天一早,鐵蛋照常跟妹妹一起去學校,親眼看著妹妹走進教室,他才繼續往前走,到小學去。安然到單位坐了會兒班,眼看著沒啥事,就去市場買了隻鴨子和三斤後臀尖,給他做成醬鴨子和酥肉,用罐頭瓶一裝,油紙一包,能夠帶上火車,去了那邊也能多吃幾頓,因為都是用熟油泡著的。

可她剛把東西做好,宋誌遠就神色肅穆的回來了,進廚房“嘭”一聲把門砸上。

安然一愣,他從來不會摔門啊,“這是咋了?”

宋誌遠臉色又青又白,眉毛死擰,一雙眼睛通紅得可怕。

安然心頭一緊,“出什麼大事了嗎?”

宋誌遠什麼也沒說,抱著她,把下巴支在她頭頂。

他的手勁很大,仿佛要把她掐進身體裡去,安然能感覺到頭頂的震顫,一會兒就有眼淚一滴又一滴落下,先熱後涼。

他從嗓子裡擠出一句話,哽咽著。

安然一愣,忽然明白過來,心頭一痛,渾身籠罩著一股巨大的悲痛,一代偉人,離開了他熱愛的人民,再也不會回來了,再也看不見他的人民不用向帝國主義買戰機了,再也看不見他的人民不僅站起來,還會富起來,強起來……這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時代的巨大損失。

但這個消息是上級優先通知宋誌遠的,讓他先彆去海城,把火車票改簽到京市去的。他們不能告訴任何人,甚至他還要隱藏起傷痛,給外界造成一個平靜無波的,“按時去了海城”的假象,以免造反派做最後的垂死掙紮……拿他開刀。

哭過一場,他什麼也不願帶,也沒心情吃,就這麼啃了兩個饅頭,坐上車走了。

安然擦乾眼淚,走出去還得正正常常的,下午來到辦公室,大家都還不知道這個事,依然該工作工作,甚至還打算開個會。安然估計著廣播也就下午的事了,讓賀林華彆開了,改天吧,當然借口是她今天不舒服。

賀林華也很善解人意,以為她是例假痛,給送了一點紅糖來,“這是林豐給的,說是加了紅棗汁兒熬的,我嘗過,對咱們女同胞挺好的,你快嘗嘗?”她要不是手不方便,還想給她泡上呢。

安然壓根笑不出來,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氣,軟軟的靠在板凳上,“不用,我休息一會兒就……”

忽然,話未說完,忽然門被人一把推開,楊芳芳驚慌失措:“誒誒你們聽見沒,聽見廣播沒?”居然是前所未有的恐懼與難以置信。

隔壁就是學校,工會的廣播已經壞了有段時間了,平時都是聽隔壁小學的,剛她們關著門說話,還真沒注意,此時門一開,廣播裡那沉痛的哀樂卻是分外清晰:“……同誌,在患病後經過多方精心治療,終因病情惡化,醫治無效……”

賀林華正努力用兩個手臂合攏抱著的紅糖罐子,忽然就“啪嗒”掉下,摔成了碎片。

楊芳芳眨巴眨巴眼,哽咽著說“不可能不可能”,人跑出去,發現各個辦公室陸續有人跑出來,有的喃喃自語“是真的嗎”,有的直接嚎啕大哭,還有的踉踉蹌蹌好似腿不是自己的……安然終於可以放聲大哭,放心的,悲痛的大哭。

***

接下來,安然的工作忙得不像話,所有工作人員自發換上黑衣服,沒有黑的,就在手臂上戴朵白話,她們這群悲痛的婦女,得組織全市悲痛職工一起悼念,除了聽廣播就是肅立,默哀……當然,因為所有人都悲痛,做什麼事都很有秩序,她們也不需要做什麼,就統計各單位人數、場次就行。

可饒是如此,安然還是累垮了。

直接在工作崗位上累昏過去,昏過去之前她還記著告訴同事千萬彆送她去醫院,這時候全社會都在悲痛,就讓他們儘情的悲痛吧,有的單位譬如房家兄弟倆直接進入一級戰備狀態,槍都是上滿了子.彈的。

她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大毛病,就是累的,回家休息半天就好了。大家都以為她是被工作累倒的,可隻有她自己知道,一麵傷痛,一麵擔心宋致遠,一麵還得提防彆人來調查宋致遠找他們麻煩。

鐵蛋和貓蛋這幾天也不好受,哭得眼睛都腫了,參加完學校組織的追悼會回來發現媽媽累倒了,小貓蛋就哭兮兮的站在床前:“媽媽你要吃什麼藥,我給你倒水,你快多吃點藥好起來叭。”

還知道生病要對症下藥呢,感冒藥是感冒藥,肚子痛是肚子痛藥。

哎喲,安然那一顆心啊,隻能摟著她說:“媽媽不難受,不是生病,是太累了,不用吃藥。”

小貓蛋想了想,“那媽媽你快睡覺叭,睡醒就不累了……我會乖乖的,不吵你。”她哪兒也不去,就在床前守著,像隻乖巧得過分的小貓兒,時不時搖一下尾巴,小爪爪蜷縮著,兩隻大眼睛靜靜地看著媽媽。

心事紛擾,安然一開始還睡不著,沒一會兒卻又睡得香沉,等再醒來的時候,鐵蛋已經端了一碗麵條上來,底下臥著兩個有點焦糊的雞蛋,上頭是一筷子鹹菜,幾片生菜葉子,湯裡還飄著幾朵翠綠的蔥花和香菜。

安然摸了摸碗的溫度,已經不怎麼燙了,也不知道靜靜地放了多久。她心裡軟得不像話,這兄妹倆就是上天送給她最好的禮物。

“媽媽你快吃吧,雞蛋不夠的話我再給你煎,我已經會煎雞蛋了。”

“我會幫哥哥打雞蛋哦媽媽。”小貓蛋也搶著說。

安然看著他們,“你們吃沒?”

鐵蛋大咧咧說:“害,我們不餓,媽媽先吃,不夠我再給你下。”

安然渾身仿佛充滿了力氣,讓他們趕緊下樓自己弄吃的,她自個兒呼哧呼哧吃完一碗,下樓一看,兄妹倆抱著饅頭啃呢。

好像就是一夜之間的事,她忽然發現,自家這倆還挺懂事的,知道饅頭已經放了好幾天再不吃就得餿了可惜,哪怕是再想吃麵也得堅持把饅頭吃完,安然索性把醬好的鴨子斬塊,給他們一人分了隻鴨腿。

本來已經吃飽的人,看著他們啃得滿嘴流油的樣子,安然也食指大動,跟著啃了好幾塊。

看見媽媽又跟以前一樣能吃下東西,他們就知道,媽媽好啦,不會生病啦。

***

沉痛的氣氛一直持續到新年後,隨著1977年春節的到來,宋家的生活才步入正軌——因為,宋致遠回來了。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從海城回來的,問他這五個月在海城怎麼樣,是不是大城市太繁華都讓他不想回陽城了,可事實隻有安然知道,他在京市待了小半年,幾乎每一天都是在驚恐和悲痛中度過。不過,幸好十月份粉碎四個人小團夥後,事情迎來了轉機,他現在終究是回來了,全須全尾的回來了。

原本計劃在十月份的數學競賽複賽也被延後了,說是要延到年後三月,鐵蛋倒是很開心,畢竟不用每天被媽媽逼著做數學題了,多好啊。不過,字帖卻是少不掉的,每天三頁,不是他能用零食賄賂的小貓蛋給他檢查了,而是鐵麵無私的媽媽,筆畫稍有不認真就會被揪耳朵。

幸好,付出也有回報,他現在的字已經練得很不錯了,至少全班也就廖星月還比他好那麼一丟丟吧。

這個春節,神州大地都過得不是那麼熱鬨,安然家也不例外,胡文靜兩口子去了書城,沈秋霞家老婆婆去世了,不好來串門,也就是石萬磊帶著倆姑娘來吃過一頓飯,然後安然又帶著一家子上賀林華家拜個年,就算過完了。

正月十五那天,一家子提著兩瓶西鳳酒,幾斤花生糖果,以及一隻大火腿,就去陳叔家過元宵節。

陳六福還住在市醫院宿舍裡,但好在包淑英很勤快,把小房子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安然給他們焊了好幾個劉寶英家那樣的置物架,大件一收攏,看著就特彆舒服了。

他們剛到一會兒,陳進步和楊金鳳也來了,還帶著三個孩子。大的兩個是兒子,鐵蛋看見他們就不樂意,小的是閨女,名叫敏麗。不過,讓人意外的是,陳愛農一家四口也回來了。

陳愛農就是當年主動跟陳六福斷絕關係的閨女,年紀跟安然差不多,孤身一人下鄉後在生產隊談了個對象,是當年大隊的拖拉機手,又紅又專,倆人能成她頗費了點功夫,結婚好幾年了隻生過一對雙胞胎閨女,再加上她的成分問題,可以想見在婆家日子並不好過,所以人看著也有點老態。

安然倒不是以貌取人,畢竟時代所限,當年她要想少受點委屈,少被人找麻煩,斷絕關係是最好的方式,隻不過對一個父親來說太殘忍。後來在鄉下,想要少受點苦隻能找個紅.五.類的農民,這也是她的選擇問題,安然看她穿著一身縫了又縫,補了又補的棉襖,唏噓不已。

這就是當代很多女知青的出路,彆的去到北大荒或者其他邊疆地區的,想要回趟家真的不容易,她至少就嫁在陽城市鄉下,要回來也容易一些。

隻不過,偶爾聽包淑英說起,陳愛農從沒回來過,哪怕那年她和陳六福結婚,特意去鄉下告訴她了,她也沒回來。

倒是她的丈夫,很會來事兒,估計是早早的打聽過,知道宋致遠是副廠長,安然是乾部,那紙煙都是雙手遞上的,一口一個“姐夫”,把宋致遠搞得不知如何應對……因為他不抽煙。

小貓蛋看著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小姐姐,十分好奇地問:“姐姐你們誰是大姐姐誰是小姐姐呀?”

兩個人機靈的眼神一對視,盯著她漂亮的從未見過的小裙子看,就是不說話。

小貓蛋可是社交小能手,對於自己喜歡的人她臉皮夠厚,又追著問她們叫啥名字。

一把細細的聲音說:“我叫招娣,她叫來娣。”

安文野從小生活的環境裡,因為都是陽盛陰衰的環境,還從來沒有名字裡帶“娣”的女孩子,頓時覺著很奇怪,但她看她們好像隻看她的發卡頭繩和裙子皮鞋,一點也不想說話,她也就不說了。

反倒是陳進步家陳敏麗今年六歲,比安文野大一歲半,長得很像她媽媽,嘴巴也像,特彆能說會道,把一屋子人逗得哈哈大笑。

孩子們玩孩子的,大人就撿著市裡的新鮮事聊,幾乎是陳女婿和陳進步捧著宋致遠恭維,安然不愛聽,但也沒表現在臉上,隻是看向鐵蛋。

這一看才發現,招娣來娣圍著他說話呢,他卻對人家橫眉冷對,一點紳士風度也沒有。反觀身邊的陳進步家倆兒子,被兩個妹妹一口一個“哥哥”的叫著,還幫她們拿花生和糖果吃,甚至用牙齒咬開核桃,幫她們剝呢。

就這,他覺著倆男娃是哈巴狗,太沒氣節了,連帶著看他們也是橫眉冷對。

安然覺著,鐵蛋這孩子太耿直了,雖然以前打過一架,可陳六福為人公道沒有包庇任何人,這幾年也沒再接觸過,他還擺臉色就顯得不大度了,悄悄把他拉到一邊,“怎麼回事,讓你來姥姥家吃飯,可不是讓你來擺臉色的。”

“我沒擺,我就是看不慣他們。”小子拽拽的說。

“那你跟我說說,為啥看不慣,他們把你怎麼著了嗎?”

鐵蛋扁扁嘴:“那倒沒有。”

“這不就結了嘛,當年屁大點事你就記著,顯得太小氣,要是他們再招惹你,那另說。”

母子倆正說著,小貓蛋忽然扁著嘴過來了,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怎麼了你們這是,一個兩個跟這兒風水不對啊?”

小貓蛋倒是藏不住話,附到她耳邊,小聲說:“兩個姐姐說,說哥哥不是媽媽生的,哥哥是野孩子,還讓兩個哥哥不能跟我哥哥玩兒,我生氣,不跟她們玩了,沒意思。”

安然一愣,“你哥哥聽見沒?”

“嗯呐。”

難怪呢,又確認了一遍,小貓蛋把自己聽到的話複述了一遍,不會有假。安然這就擦擦手,找到正在客廳裡摸大火腿的楊金鳳……身邊的陳愛農。

楊金鳳倆兒子一個摸一把火腿舔一口手,一個直接就上嘴,舔火腿了,陳愛農卻是一個人單獨坐著,誰也不理,像一朵剛盛開就即將枯萎的美人蕉。

舔生肉甚至吃生肉這種事在以前的小海燕是時有發生的,因為窮啊,大家都沒吃過幾次肉,火腿醃得又是色澤紅豔,生的聞著都香噴噴的,孩子分不清楚生熟,饞了就舔,這是很正常的。

楊金鳳看見她進來,趕緊在倆兒子手上各打了一下,“哎喲妹子,這火腿是你拿來的吧?你們單位福利可真好,咱們都多少年沒吃過這東西了。”

安然否認:“不是單位上發的福利。”想啥桃子呢,這年代哪怕是百貨公司和供銷社這樣的商業係統也發不起這麼好的福利,她是直接向小海燕生產大隊買了一頭豬,宰殺處理乾淨自己醃製的。

沒辦法,家裡有孩子沒肉不行,而且臘肉也確實比鮮肉好吃,孩子們更愛,一年到頭彆的不說,花點錢滿足一下孩子的口腹之欲,她是願意的。

她現在的消費觀念就是,儘量滿足孩子的物質要求,穿的不太差,吃的那就是可著勁的滿足,幸好她的孩子依然知道感恩,知道節約糧食。

這樣的孩子她可不能讓他受委屈。“愛農妹子你跟我出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

陳愛農沒動,楊金鳳趕緊拽起木頭一樣的她,跟出去,“咋啦小安?”

確保走到孩子們聽不見的距離,安然才說:“你家兩個閨女當著我兒子的麵說他不是我親生的,這我可以忍,畢竟是事實,可罵他是野孩子就是人格侮辱,嚴重偏離事實,他有名有姓有媽媽,自己有個戶口本,還有一套房子,你覺得你家孩子做得合適嗎?”

楊金鳳臉色訕訕的,陳愛農依然木木的。

安然繼續說:“如果我兒子這樣的都是野孩子,那我不知道什麼樣的才不是野孩子。”

“不是不是,這……她們胡說的,我這就教訓她們去,你彆生氣。”楊金鳳著急忙慌解釋,使勁拽了拽身旁活死人一樣的陳愛農,讓她趕緊表個態。

安然還真不生氣,她隻是心疼鐵蛋,“我叫你們哥哥嫂子妹子,就是當親戚來往的,親戚之間更應該比外人更尊重,你說對不對?”況且,小孩子年紀小小就會嚼舌根,還搞小團夥,不及時糾正怕以後定性就更糾正不過來了。

安然倒是沒有任何嫌棄這倆雙胞胎的意思,可聽在陳愛農耳朵裡,就是安然心平氣和有理有據的質疑她家教有問題,臉色頓時就變了,幾乎是尖聲反駁:“你有啥了不起,你不也是自個兒沒能耐,生不出兒子隻能養彆人的兒子嗎?”

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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