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安然想了個辦法,讓她轉學來紅雲幼兒園,從大班開始念起。一方麵嘛,也是能幫她打個好基礎,有了基礎以後才能循序漸進,不然一來學的就是她完全摸不著頭腦的知識,肯定越學越沒意思啊,到時候過早的喪失學習興趣。
這輩子也就跟學習無緣了。
另一方麵,安然也是想著她跟小貓蛋和棗兒一個班,也能有個照應,小貓蛋還是能勸住幾句的,即使勸不住,她也會知道想辦法。
誰承想,她這一去,就成了整個紅雲幼兒園的風雲人物——太能打了!
以前,她還隻是動作敏捷,愛跑愛跳一點,這幾個月跟著跆拳道黑帶四段的蕭若玲,你就說吧,能好?
她現在已經是熟練掌握了【鬥】【毆】技巧的八歲大女孩,在一群冒鼻涕泡的小豆丁裡,那是如魚得水,幼兒園的扛把子!
不過,扛把子的數學也不太行,這不,蕭若玲講了半天問聽懂沒,隻有小貓蛋答應,她依然睜著一雙無知的大眼睛,甚至她總覺著黑花在衝她招手,白白也在叫她出門玩,就連下蛋的老母雞也分外熱情。
蕭若玲:“……”
***
沒幾天,房明朝的綠軍裝做好了,安然打算給他送去,順便去看看那個姓張的保姆,經曆過兩次壞保姆之後,她覺著還是得多留個心眼。房平東在軍區,十天半月也不回一次家,房明朝和保姆住在軍區大院裡,離房平西的軍墾農場也很遠,爹顧不上,叔叔也管不著。
小貓蛋這是第一次來這麼遠的地方,問了好幾次到了沒。
終於在問到第八次的時候,她們終於到了。
軍區大院警衛員看她們眼生,又出示不了證件,就給房政委家掛了電話,說:“你們稍等,房政委家保姆出來接你們了。
“媽媽,\房政委\是明朝哥哥的爸爸嗎?”小貓蛋吃完一根冰棍兒,手裡拿著棍子玩。
“對,就是大房叔叔的哥哥。”
“大房叔叔啊……”她也學著大人語氣,“我可不看好他。”
“為什麼呀?”安然是沒想到,每天一個成長小驚喜,這丫頭現在學會使用“不看好”了,這個詞彙是她和宋致遠常用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她學到了。
“他親小艾阿姨。”她捂著眼睛,顯然這個話題讓她害羞了,她的聲音特小,隻有媽媽能聽見:“可是,可是阿姨都不喜歡他,不讓他親,他討厭誒……”
安然:“……”原來如此。
她就說呢,怎麼去年小艾前腳剛跟她說不想談對象,第二天他就找到辦公室去,十分肯定她會跟自己談了,原來是強取豪奪啊……
不是,安然怎麼心裡老不得勁呢?雖然她也跟著小女生看過不少強取豪奪的,可真的不是很能欣賞那種霸總,因為在她看來那不是愛,是不尊重,對女性的不尊重,對愛情的不尊重,其實很多時候是打著愛情的幌子滿足私欲。
可看小艾現在墜入愛河的模樣,她反對有用嗎?就像蕭若玲喜歡石萬磊,她反對有用嗎?她不是沒勸過她們,苦口婆心,推心置腹。
沒用,她們隻會越陷越深,雖然她們保證工作還是工作,不至於做出危害工作的事,可安然擔心的不是工作,而是覺著她們需要更優秀的男同誌來配,而不是他們那樣的“歪瓜裂棗”。當然,石萬磊是朋友,她更不能說啥,所以她現在的心情不太好。
然而,更讓她不爽的是,出來的保姆居然是她的熟人,哦不,仇人。此時的張怡才三十出頭,不比她大幾歲,以後說不定還比她年輕,因為她安然女士在外頭拚死拚活,她拿著安然的錢,住著安然的大房子,坐著安然的小汽車,還打著安然的孩子。
這就是上輩子教壞宋虹曉的保姆!
張怡穿著一身非常時髦的的確良衣裳,烏黑的頭發梳成兩個麻花辮,臉上甚至還擦著一層薄薄的鴨蛋粉,看起來十分洋氣,哪裡像是給人當保姆的人?當然,她也不是從農村來的,她以前跟安然說的是,她家原本是省城的,嫁給陽城一個普通工人,工人工資低,她為了減輕丈夫負擔才出來當保姆的。
一開始也不住家,隻是白天幫忙帶孩子,晚上就會回自個兒家的,安然每天晚上都有時間跟宋虹曉說會兒話,看看她寫的作業,關心一下白天保姆對她怎麼樣,後來張怡跟丈夫離婚沒了去處,安然出於同樣是離異女人的“同病相憐”,讓她搬來家裡住,順便能更好的照顧孩子。
就是這一住,她跟宋虹曉的關係越來越好……安然搖頭,收回自己的思緒。上輩子等她知道張怡教壞孩子的時候,宋虹曉已經出國了,那時候她被躺進ICU的宋虹曉搞得焦頭爛額,根本沒時間收拾她,等宋虹曉搶救回來的時候,張怡已經消失了。
仿佛一滴水彙入大海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報警,警察按照她提供的身份證信息和住址信息,查無此人,她心裡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花重金讓私家偵探去查,也隻是說查不到這個人。
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消失得這麼徹底?當時她沒往彆的方麵想,隻以為她是早有準備留有一手,把痕跡擦乾淨的,後來一想,應該是宋虹曉幫著藏匿。
她總是能第一時間知道自己的動向,私家偵探找她問線索的時候她支支吾吾不肯說……這些都是自己不願承認的疑點。
“你好,請問是你們找房政委嗎?”張怡來到跟前,笑得十分溫和。
但這種溫和又不是讓安然提不起好感的那種故作溫柔,而是像一個懂事明理的、有教養的知識女性。
這樣的女性,彆說男人會有好感,就是同為女性,安然也曾經打心眼裡喜歡過她。
“同誌你好?”張怡笑著搖了搖手。
安然迅速回過神來,心裡恨得都能喝她血了,麵上卻笑眯眯的,“你好,是的,我們來房政委家找房明朝。”
早在二十米外,張怡眼睛就把她們打量過了,“那麻煩二位隨我來吧,我是房政委家保姆,房政委今天正好也在呢。”
她倒是很大方的介紹自己身份,似乎一點也不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尷尬,進退有度,不卑不亢,真是一個很容易收獲彆人好感的女同誌呢。安然收起一開始的輕視,上輩子沒法報的仇,這次就從她開始吧。
於是,安然就表現得像一個急於跟房政委家打好關係的人一般,一路上好奇而不失禮貌的打探房家私事,隻要控製好度,她也能讓這個女人討厭不起來。順便再聊幾句她的私事,哪兒人呀,來陽城多久了,住得習慣嗎,哪天有空記得要去二分廠找她玩,一副很想跟她打好關係的樣子。
果然,張怡雖然說什麼都還是很克製的,但說起私事對她是真的鬆懈了不少。
不就是一個巴結房政委的女人嗎?而且看樣子不是她巴結,是替家屬巴結,那就正好了,不然這麼漂亮個女人她還不放心呢。
進門,房家父子正好從書房出來,“安阿姨?妹妹。”
“明朝哥哥,房伯伯。”小貓蛋也很大方,反正都是見過的。
張怡倒是很詫異,沒想到這小姑娘很有見識嘛,一般人來房家,首先就得被這獨棟小洋樓給鎮住了,更彆說還有裡頭這麼多名貴家具,而且看樣子小姑娘跟他們很熟,莫非是經常來往的?主要是她也是兩年前才來房家的,對於他們以前的關係也不能說百分百了解。
“房政委。”安然打了聲招呼,就跟房明朝說話去了。
房平東是個很普通的男人,應該是才三十出頭,但看樣貌要老成一些,他也隻是客氣的點個頭,就安排張怡:“你去買點菜,留小安她們在這兒吃飯。”
張怡心頭一跳,“小安”……莫非……不過,她麵上倒是一點也看不出來,“好,你想吃什麼?”
這句話問得十分自然,自然得就像一起生活過很多年的夫妻。
安然一麵拿著綠軍裝給房明朝比劃,一麵在心裡狠狠記了一筆,這個張怡倒是很會來事嘛,上輩子也是這樣跟她說話,總給她一種“好姐妹”的錯覺,可對男主人這樣說話,就有點過了。趁著她出去了,安然問房明朝:“明朝,這個張阿姨平時對你很好吧?”
“嗯。”小夥子眼饞綠軍裝很久了,他父親所在的部隊,番號不詳,不然也可以給他借一套過過癮,當然以房平東的職業操守,哪怕是能外穿的他也不會拿回來。
學校裡誰要是穿上軍裝,再戴個帶五角星的帽子,挎個綠書包那就是最風光最潮流的打扮了,其實他也曾向張阿姨提過,能不能給他做一身軍裝,但張阿姨以對爸爸影響不好為由拒絕了。說怕不知道的人以為是他爸爸從部隊裡帶出來的,要是有人去舉報就不好了,還是穿簡單點好,至於皮鞋和馬甲,那肯定不能穿太差給爸爸丟臉啊。
房明朝表現出來的懂事和成熟並非他真的心智老成,而是從小的教養和規矩所致,哪裡知道還有這麼多彎彎道道呢?
安然就這麼簡單的幾句就套出話來,心說兩輩子了這張怡還是一樣的壞啊。
房平東十天半月不回家,她把孩子誤導成啥樣還不是她幾句話的事?穿點馬甲和皮鞋其實也沒啥直接的,實質性的損害,因為孩子們哪怕看不慣,也不會對他怎麼樣,可這種背後的指指點點和排擠……一個孩子長期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心裡能開心?
一旦不開心,對上學就沒了興趣,甚至多了畏懼和厭惡。
要是真對孩子好,就要想著他在同齡人、在學校裡的處境,而不是事事以“替爸爸考慮”“注意影響”為借口,綁架孩子自由選擇的意誌。
聽宋致遠說房平東十六歲參軍,一直待在部隊裡,做事風格應該是比較直接的人,與其跟他繞彎子,耽誤時間,不如直接點破。“小野你跟哥哥玩好不好?媽媽跟伯伯商量點事情,如果張阿姨買菜回來,你就叫媽媽一聲好不好?”
安文野是誰呀?那可是媽媽的得力助手喲!
安然上樓,來到書房門口,敲了敲門,“房政委,我方便進去跟你說兩句話嗎?”
“進來。”房平東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上,腰杆挺直。雖然相貌平平無奇,但自有一股正氣,讓人發自內心的佩服。
“謝謝小安,我平時也沒時間關注明朝,多謝你幫他做衣服。”他指了指對麵的椅子,示意她坐。
可安然並不想久待,這位房政委上輩子是沒在她的人生經曆裡出現過的,要不是同情房明朝,安然並不想與他有過多接觸。畢竟,宋致遠身份特殊,她還得注意影響。
“是這樣的,我今天來,是有個小事情需要向你反應,明朝在學校似乎有點不愉快,孩子跟您一樣,是錚錚男兒,不愛跟人傾訴,但我聽我兒子說過,他在學校裡受到一些同學的非議和排擠。”
房平東果然正襟危坐:“真的嗎,我居然不知道。”
安然點頭,“您想知道原因嗎?”
“請說。”
“同學間都在說他穿資本家馬甲和皮鞋。”她特意加重“資本家”三個字。
果然,房平東的臉色有點難看,雖然還在極力忍耐,但他一個共和**人,最厭惡就是資本主義享樂作風,他大半生艱苦奮鬥,勤儉樸素,彆看現在住的房子不錯,卻不是他私人的,而是當地給配的,就連裡頭的家具擺設也是配套的……哪成想自己唯一的兒子居然是這樣墮落。
“你的消息準確嗎?”不過,他也沒立馬就下去質問兒子。
“準確。”安然頓了頓,看來她試對了,房平東其實比他弟弟更讓人敬佩,“但那些都不是他喜歡的,您知道他想穿的是什麼嗎?就是跟他的父親一樣,頭頂五角星,身穿綠軍裝,戴上大蓋帽,肩扛紅肩章!可是,卻有人不讓他穿軍裝,不讓他背綠書包,每天醒來床下就放著一雙高檔皮鞋……“
房平東的神色先是動容和欣慰,後又變了一變,很明顯他知道安然說的是誰。
“您說,您作為軍區政委,您的兒子穿一身外頭流行的小綠軍裝犯法嗎?”
房平東搖頭。
“可就是有人告訴他,作為您的兒子他不能這麼穿,是他不配嗎?”安然也豁出去了,這樣的大忙人,鬼知道錯過了這次機會下一次再見是啥時候,“您為國家為社會奉獻了青春甚至隨時做好奉獻生命的準備,誰讓您的兒子不配穿綠軍裝,誰就是階級敵人,您說對嗎?”
房平東可沒被她的上綱上線糊弄住眼睛,隻是看著她的眼睛說:“我知道你說的是張怡,可她是組織選□□的,經過政審和考核的,我絕不會擔心你說的問題。”
安然氣結,“不是,你再好好想想?我也沒說她一定就是階級敵人,我隻是說你看你在家的時候明朝的穿著就很正常,可你一走,他就穿上了那些……你就不會自己擦亮眼睛想想嗎?”
“在外和在家穿著不一樣這是正常,如果你還要糾結這個問題,安然同誌我懷疑你是不是階級鬥爭工作做多了?”
因為安然最近跟著市委組織的工作組到各個單位調查冤假錯案,還真揪出好幾個真正的階級敵人來了,所以安然可以肯定他這話是在諷刺她?
安然心說,剛開始還覺著他懂點道理,能說得通呢,原來也不過爾爾。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直接跑上來說這些話也挺自以為是的,要知道他是這種人,就該再想個委婉的法子,現在搞得不上不下挺尷尬的。
而且,看他對張怡深信不疑的樣子,安然不得不懷疑,這倆人之間會不會……倒不是她思想齷齪,而是張怡就不是個普通女人,她有無論男女所有人都喜歡的大氣和分寸感,有不錯的樣貌,關鍵房平東還是個鰥夫。
雖然沒見過他的原配,但通過明朝的樣貌氣質可以判斷,那一定是個很漂亮的女同誌。果真,原配再漂亮再氣質又怎麼樣,人走茶涼,男人都是經不住身邊的解語花的,哪怕這朵解語花無論外貌氣質還是家教被原配甩出幾條街。
所以啊,女同誌們啊,自己活得好,活得漂亮比什麼都重要,想要讓男人掛念以前的夫妻情分善待孩子,真正做得到的又有幾個?哪怕是房平東這樣的鐵血男兒。
想想就來氣,安然氣哼哼離開書房,沒說幾句話就帶小貓蛋走了,看來房明朝這事想要讓當爹的上心是不可能了,她得讓宋致遠或者房平西去找當爹的談一談,雖然讓男人們摻雜這種事情不是她的風格,可沒辦法,她實在是喜歡明朝這孩子,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張怡禍害。
她一外人自己家事情還一籮筐呢,偏偏還要把時間浪費在操心彆人家事上,她容易嘛!誰讓房平東眼睛被女色給迷惑了呢?
眼睛……忽然,她想起個事,剛才在書房裡,房平東一直在看著她的眼睛?
按理來說,他表現得這麼有分寸感,說話也很克製的人,不應該一直盯著自己朋友的妻子看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