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眉大眼不是西裝就是大衣,頭發永遠光滑錚亮的許文強,義薄雲天的丁力,美麗溫柔有無數套各種顏色花樣的旗袍洋裝的馮程程……這三人可是整個603共同的夢中情人,有的情侶還為對象為啥不像許文強(馮程程)而吵架鬨分手呢。
至於為啥沒能成為其他人的夢中情人,那是因為按照安然記憶中的節奏,這部劇的正式引入是在四年後,宋致遠給大家夥做了個手動的信號接收器,大彩電收到的就是很遠的港城來的信號。
也就是說,大家現在可是跟港城人看同一部電視劇哦!
技術宅想要給家人搞點福利,結果變成全廠的福利。
男女老幼每天聊的話題,就是這三個人,尤其是許文強和馮程程,黑白電視機上看不出來,可在小野家的彩電裡,那是帥(美)到不似凡人的存在!
守著點看幾天,誰還不會彆幾句香港話,誰還不會看幾個繁體字呢?603的孩子最近見麵打招呼都“不講人話”了。
不過,今晚大家注定要失望了,丁力不僅找到許文強,還砍下他一根尾指……於是,熟悉的片尾還沒響起呢,大院裡先響起幾個孩子的嚎哭聲,比自己被砍手指還難過。
安然真是哭笑不得,那要是知道結局是許文強死在法國人亂槍掃射之下,他們還不得哭死啊?
終於,等孩子們哭著走了,這家裡才安靜下來,有個家的樣子。有多傷心呢?一地的瓜子皮他們都忘記掃了,平時可是打掃乾淨才走的。
小貓蛋的循循善誘,效果立竿見影。當天晚上,兩個人躺床上,宋致遠就低聲說:“小安同誌,我不是不在意你的感受,也不是沒把你的話放心上,我明天就去找小艾研究……你可以把被子分我一半了嗎?”畢竟現在可是春天啊。
***
接下來幾天,就是準備開業典禮的事了,因為時間已經定好了,到時候全省來的領導得有二三十,還有京市來的部委的領導以及專家,開業典禮的會場隻能選在小廣場。
會務禮儀是安然從女工裡挑出來的,每一個都是高挑漂亮還特彆大方的女同誌,她專門去文工團裡請了團員來培訓過的,現在特彆能拿得出手。
場地是楊靖負責的,水牌和邀請函是秦京河寫的,孔南風帶著其他保衛科的人負責會場紀律和安全,安然本來負責的是主持和解說。
中途有帶著領導參觀車間,觀看生產過程的環節,她來其實是最合適的。因為她這麼長時間以廠為家,要說對廠裡大事小情的了解,她說第二沒人敢認第一,就連羅書記也不得不服。
沒辦法,這麼高規格的開業典禮,再去外頭請教師是不行的,她有形象,又有能力,她自告奮勇承擔下這件事,大家感激她還來不及呢。什麼借機露臉,她安然女魔頭還缺個露臉機會嗎?
這樣的安排,就連王先進也無話可說,忽然陳靜弱弱的來了句:“書記,那我做什麼呢?我來好幾天了,什麼事都沒做出來,這多不好啊,看著大家這麼忙我真是如坐針氈……”
所有人都覺著她這是謙虛了。自從她來以後,這幾間辦公室都是她負責的,每天來得比安然還早,第一件事就是燒開水,打掃衛生,其他同事來到的時候,所有人辦公室的水壺已經灌滿熱水,地拖乾淨,桌子也收拾得整整齊齊,尤其是幾個男同誌,背後都誇成一朵花了。
這賢妻良母的優良品質直接帶到工作中,哪個男人不喜歡呢?尤其是有安然這麼個女魔頭做對比,女魔頭彆說主動默默無聞的給他們打掃辦公室,哪怕是看見誰的桌子亂她都要直接吐槽呢。
人小安同誌一直強調的是:自己的事自己做,誰也不是誰的娘。
可人陳靜呢,雖然是級彆比他們還高的辦公室主任,非常能吃苦,非常會關心人,簡直就是華國好同事的代表。
所以,現在她一說,就有好幾人替她說話了:“陳主任彆這麼說,你也為咱們做了很多事。”
“就是,你可是咱們廠裡的大管家。”
陳靜忽然說:“我看小安也挺累的,手上事情太多了,要不主持和解說的工作就我來替你分擔吧?”
安然反應快,立馬說“不用我自己能做”,可她已經轉頭跟羅書記說起怎麼主持怎麼解說了,安然一口老血梗在嗓子眼,這是搶工作?
當她安然女士是吃素的?她提了一口氣,似笑非笑道:“陳主任可真是會關心同誌,但……”
“嗯哼。”話未說完,羅書記咳了一聲,對她使個眼色。
安然雖然心頭有氣,但也知道要給領導麵子,隻能按下話頭,散會直接殺到羅書記辦公室,關起門來:“書記這事不厚道吧?我都準備這麼長時間了忽然換人。”
羅書記居然破天荒的歎口氣,安撫道:“我知道你的努力,你的付出我都是看在眼裡的,但這次咱們得賣個人情給她。”
安然一直猜測陳靜應該是某位領導家的官太太,畢竟氣質和外貌在那兒擺著,平時說話也很有見識的樣子。
可她沒想到,這不是普通的空降的官太太,人家可是地地道道的京市人,父母以前都是老工作者,在京市跺跺腳都能引起地震的人物。作為家裡最小的女兒,上頭幾個哥哥要麼是在京市各職能部門當一把手,要麼也是在各個軍區有實權的人物,作為唯一一個女兒,她從小可謂眾星捧月。
這樣的簡直瑪麗蘇本蘇的女主,可惜婚姻卻不太順利,結婚沒幾年離了,現在二婚的丈夫也是個很優秀的同誌,丈夫在石蘭省,她自然也跟著來了。經過多方協調安排她來當個辦公室主任就是請了尊大佛,她想乾啥隻要是不違背原則的事就連羅書記也不敢多嘴。
當然,還有另外一層關係,羅書記當年曾經做過她父親的警衛員啊,老領導一句話,他不得不從。
再加上,可能是從小看著陳靜長大,在羅書記眼裡陳靜無一處不好,優秀得不得了。
安然雖然他也欣賞,但那純粹是上司對下屬的欣賞,沒有親情濾鏡加分嘛。“她要感興趣,你就讓她去吧,畢竟咱們的機器還是請她大哥幫忙買的。”
陳靜的大哥在商務部,難怪以前安然發愁設備怎麼買的時候,羅書記一口說自己有途徑能解決。
所以,陳靜來東風紡織廠上班,單純就是紡織廠還她大哥的人情是嗎?安然心頭有點氣,還人情她乾啥不好,偏要搶主持人和解說員的工作?分明就是覺著這個工作能露臉唄。
但好在安然做工作的本意不是露臉,隻要廠子能正式營業起來,其它的都不重要。唯一覺著可惜的就是自己前期做了那麼多準備,光筆記都做了兩個筆記本的,現在要全盤移交給陳靜,心裡有點不舒服吧。
但這種事關全局的讓步,作為紡織廠的一員,她必須做出犧牲。
這就是成年人世界的潛規則吧,廠裡從陳家手裡獲得資源,現在就得供著她。
調整好心態,安然把自己前期做過的準備工作一並整理了移交給陳靜,隻是筆記本因為是自己的私人物品,裡頭不止記載工作的事,還有很多私人信息,記錄的也比較零碎,她沒有轉交,隻說如果有什麼問題的話及時溝通,她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無事一身輕,一瞬間,安然整個人輕鬆不少,對這種想要摘桃子的人,反正也沒辦法,那就隻能接受吧。她也不想怨天尤人,乾脆就按時上下班,多給孩子做幾頓飯吧。
路過菜市場,她進去買了點花生米和調料,家裡還有半隻雞,準備做個手撕檸檬雞,就是沒檸檬,隻能先用醋將就一下。
剛到大院門口,居然跟按時下班的宋致遠遇上了。“房平東請咱們吃個飯,半小時後出發,去嗎?”
安然心頭一動,“為啥吃飯,是遇到人生喜事了嗎?”
宋致遠不知道“升官發財死老婆入洞房”的梗,“對,他結婚了,隻在京市辦過,石蘭這邊不打算辦了,就隨便請幾個好友吃頓飯,認個門就行。”
安然其實已經猜到了,隻能歎口氣,有了後媽,房明朝的日子隻會更難過,彆說後媽也可以很親的,那在普通人的家庭有可能,在房家這種背景,隨便一點很小的利益都是普通人一輩子碰不上的大餅,怎麼可能真的視如己出呢?尤其是房平東現在石蘭省的位置,兩口子的年紀,怎麼可能不生孩子呢?
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後媽真的會把原配的孩子視如己出嗎?房平東的心真的不會偏嗎?
許紅梅是安然接觸過的第一個給人當後媽的女人,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許紅梅她壞嗎?沒有殺人放火,沒有投毒強.奸,更沒有做其他危害國家社會的事,不算真正的壞人。可是,她惡心安然,故意給安然使的那麼多絆子,直接導致了安然一場悲劇收場的婚姻……怎麼說呢,一個不是很壞的後媽,可以毀了一個繼子女。
包文籃和小野聽說要去房明朝家做客,還挺開心,畢竟他們已經好幾個月沒看見明朝了,上一次還是暑假,他來家裡玩了一會兒就說要回京市看奶奶,奶奶生病了。
“也不知道房奶奶的病好了沒?”小野很關心的說。
安然下意識看向小艾家,心道:隻要房平東的“不育症”一天不好,老太太的病就一天不會好,那是心病,懷疑人生的心病。想她好強了一輩子,嫁的丈夫有權有勢,生的兒子又帥又有能力,怎麼偏偏人到老年就不幸了呢?
一家子換上過年的新衣服,安然還特意化了個淡妝,把頭發披散下來,格子裙到膝蓋以下,裡頭穿一條黑色健美褲,再穿上小皮靴,立馬就不是那個穿乾部裝的女同誌了。連宋致遠也忍不住多看兩眼,輕聲道:“你就該這麼穿。”
“好看,我媽穿啥都好看。”包文籃大咧咧說。
安然心裡還是挺高興的,哪個女人不喜歡被人誇好看呢?
小野更直接:“我媽穿啥都好看,就是不穿也好看!”
宋致遠的方向盤都歪了,這是啥虎狼之詞?閨女啥時候學來的?
安然憋笑,白他一眼,“好好開車。”小貓貓懂啥虎狼之詞哦,她就是覺著好看。
房平東家離胡文靜家倒是不遠,就在市委大院的斜對麵的一個低矮大院,安然進去才知道這裡是市委機關裡的公檢法係統家屬區,不過也是以前日軍遺留下來的,有幾棟獨棟小白樓,其它的則是普通家屬樓。
房家正好是位置最好的一棟小白樓裡,安然他們車剛停下,小野就叫著“明朝哥哥”跑過去了。
這可是她最喜歡的哥哥,又好看,又乾淨,還特彆有耐心,關鍵是他總是能有很多很多的課外書,以前是小人書連環畫,現在是古今中外各種,她打算再跟他借幾本。
一個學期沒見,房明朝又長高很多,雖然比包文籃小一歲,但他的個子卻跟包文籃差不多,隻不過他更清瘦更羸弱一些。
肩背挺直,穿著白襯衫和十分時髦的牛仔褲,很有少年的樣子。
他牽著小野的手,溫聲道:“跑慢點,我給你留著呢,都打包好了。”又很耐心的等著包文籃跟上,三個人一起上他房間淘寶。
小野一跳一跳的,兩根小辮子像小燕子翅膀,看背影,哪裡像個初中生,分明就是低年級小學生好嗎?
房平東走下台階,在宋致遠肩上捶了一拳,“最近忙啥呢,半年沒見了都。”
安然跟他,可不僅是半年,是三四年了吧,自從那年方小香的事情後她就再沒見過他,倒是更成熟穩重了,可能是現在的職務很得心應手,又剛新婚,有種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感覺。“恭喜啊房政委。”
房平東對著她,笑得不是很自在。
安然當沒看見,反正是宋誌遠的朋友,她儘職儘責做好朋友的妻子該有的外在表現就行,至於他跟方小香成不成,是不是會看不起他又另找他人,安然還真不想摻和這些。
當年幫他脫困,單純是給宋致遠個麵子,也不想鈾礦開采中斷,僅此而已。
男人這種生物,你說他癡情吧,他單身這麼多年也談過,還娶了,關鍵還不是同一個人。可要說不癡情吧,他談對象和二婚妻子都有前妻的影子,都是照著那個模子找的……真是,不知道說啥好,安然隻能慶幸自己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活著,不為啥就為了小野。
不能讓自己的孩子有後媽。
“老房,這就是你一直念叨的宋所長……和他的愛人?”穿著紅裙子的陳靜也從門裡出來,笑眯了眼,“你怎麼不早說宋所長的愛人就是咱們安然同誌啊。”
兩個男人這才知道,原來他們的妻子居然是同事。要不怎麼說是倆直男呢,在一起從來不討論伴侶的事,連提都很少提,這不就大水衝了龍王廟了嗎?
安然也笑著說:“恭喜恭喜,那我可就不叫你陳主任,得叫你嫂子了。”
於是,兩個男人聊他們的,兩個女人手挽手進門。現在的房家很大,雖然沒有什麼紮眼的擺設,但每一個地方都打理得井井有條又不失用心,像燦爛的向日葵,新鮮的桔梗,以及沙發前的波西米亞風格的地毯,無一不說明這個家裡有了女主人,還是一位審美很在線很新潮的女主人。
“上次的事我正想給你道歉呢,其實我不是想搶你工作的意思,是我剛去也不知道乾啥,就稀裡糊塗說了那種話,事後我就後悔了,但一直沒找著機會。”陳靜給安然倒了杯水,很誠懇的說。
安然自認識人無數,可像這樣的,還真有點拿不準,她到底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呢?還是真的覺著抱歉?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這都不是自己能撕破臉的人物。
“哎呀嫂子說啥呢,你多心了,我就是個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人,反正工作交給誰都是做……誒對了,剛才我看見明朝好像長高不少,這一個學期變化可真大。”用孩子岔開話題,省得商業尬吹。
“是長高不少,老房說明朝身高隨他,以後肯定是個大高個。”
兩個女人東拉西扯聊起天來,反正隻要肯找話題,大致是不會冷場的。
這頓飯大概隻有安然吃得沒滋沒味,其他人那叫一個美滋美味,回家路上一直說哥哥家的大蝦好吃,大螃蟹好吃,還有一些她也叫不出名字的海產品,反正是石蘭省買不到的好東西。
安然笑,“那不叫大蝦和大螃蟹,叫澳龍和大閘蟹。”也就是今天聊天才知道,陳靜是在國外待過幾年的,難怪家裡有很多波西米亞元素。
小野回味似的咂吧咂吧嘴:“對了媽媽,明朝哥哥下學期要轉學,轉到我們八一學校去喲,以後咱們就是同班同學啦!”
“明朝真幸福,天天有那什麼龍和打渣蟹吃。”包文籃沒心沒肺,羨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