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小公雞似的兩個孩子立馬異口同聲:“怎麼會不重要?很重要。”看著安然的眼神裡居然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倆人又下意識的站到了統一戰線,一致對“外”。
安然鼻子一灰,“行行行,你們繼續辯論,我做飯去,要吃啥?”
一個說要吃烤香腸,一個說要吃雙皮奶,安然心頭一笑,這倆小隻,吵的時候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幾天不見又要想,追著大人問啥時候去小野(小斐)家。就連吃的,也是先想著對方,這兩樣就是小斐第一次上宋家吃飯時吃到的美味。
“行,都給你們做,彆老盯著書看,傷眼睛,差不多出來玩會兒,啊。”
胡文靜樂得有人幫她帶孩子,看會兒熱鬨,反正也不會做飯,就優哉遊哉去隔壁小艾家和蕭若玲家湊熱鬨,這家摸點吃的,那家打趣幾句,好不清閒。
晚上宋致遠回來,見他們還在,倒是難得的打聲招呼,對胡文靜無感,可對嚴斐這孩子他倒是很喜歡,小野跟著他學了幾次外語課,回來還特意在家裡講了好幾天的“哈羅”呢,她語言天賦沒有嚴斐強,就學會幾句普通的打招呼的口語。
“小斐最近還學英語嗎?”
“是的宋叔叔,一個禮拜學英語,一個禮拜學日語。”
宋致遠一聽他學日語,頓時來了興致,“那你詞彙量怎麼樣?”
“大概一萬五。”
那相當於小學升初中的詞彙量了,宋致遠挑挑眉,心裡讚揚,但麵上不會表現出來。倒是胡文靜自豪地說:“小斐記性好,彆人學一個月的詞彙量,他一個禮拜就滾瓜爛熟了,對吧小斐?”
嚴斐紅著耳朵,偷偷看小野一眼,自以為人不知鬼不覺的挺了挺胸膛。
宋致遠忽然想起個事,“你來幫我看看這份使用說明。”就是安然讓他試試能不能改進一下節能設置的機器,他這人對孩子幾乎是愛理不理,哪怕是膝下生活了好幾年的包文籃,他也沒多少可交流的,可對嚴斐和房明朝卻是例外。
尤其對嚴斐,他說話的語氣,仿佛就是麵對一個跟自己平等地位的成年人,一點也沒把他當孩子對待。
而嚴斐呢,從小受奶奶言傳身教,知道宋叔叔做的事是利國利民的大利器,從小就羨慕他把小野馱在肩頭,對他就像對自己父親一樣,有種非親非故的孺慕之情。
這倆在窗邊坐下,掏出一份日文的使用說明看起來,還配著機器的照片,以及宋致遠繪製出來的機器結構內部圖,兩個人嘰裡咕嚕就說開了,一直到吃飯也沒停下。
安然和胡文靜對視一眼:看見我家老宋了吧?人平時就這狀態,回家如入無人之境!
接下裡幾天,宋致遠乾脆帶著東西去嚴家,讓嚴斐和他的家庭教師幫忙一起研究,有一天還找了小艾一起過去。忽然就在小野準備上京的頭一天晚上,興奮的扔給安然一卷圖紙。
“成了?”安然打開圖紙,壓根啥也看不懂。
“嗯。”
安然大喜,但更關心到底能掙多少錢,“你說說,你這個能節省多少電量?”
“保守估計6%吧。”這是沒有條件讓他實踐,隻能先停留在理論階段,等下一階段能進入廠房的話,應該會更高。
安然快速在心頭算了一下,每節省1%獎勵500塊,這可是至少3000塊!!!
“這能成?可彆讓我空歡喜一場啊宋致遠。”
“具體得進了廠房才知道,你給我找幾個機械廠的工程師來。”
“好嘞!”安然一拍巴掌,“可惜咱們明兒就要上京市了,不然……”
宋致遠想了想,一麵是能給家裡搞來八千塊的收入,一麵是閨女的競賽,他陪考假都請好了,實在是有點舍不得。
“算了,錢反正咱們回來也能掙,但小野考試就這麼一次,還是去京市重要。”安然忍痛說,反正火車票都訂好了,一家四口的。
因為這次參賽不僅代表石蘭省,還以關門弟子的身份代表姚老前去,彆說安然緊張,就是宋致遠也非常上心,夜裡醒來好幾次去給閨女蓋被子,給她收東西,小到鉛筆橡皮和鋼筆,他全都收了三套,多留兩套備用的,哪怕是自己的事他也沒這麼上心過。
第二天,安然醒來的時候,宋致遠已經把早飯準備好了,四口吃過直奔火車站。
從書城到京市坐直達火車的話也就十八個小時,安然提前拿著乾部證去買的軟臥,貴是貴了點,但方便休息不是?四個人上車就有四張床,正好形成一個封閉的小空間,小門是可以鎖的,倒是不用擔心安全,更不用擔心會打擾到考生休息。
不過,她想的倒是挺完美,可小野就是個剛滿九周歲的精力無窮的孩子啊,想讓她安靜地在鋪上閉目養神那是不可能的,人一上車把書包一扔,就跟哥哥串門,哦不,串車廂去了。反倒是兩個大的,聊了會兒天,在公共場合他們都默契的從不聊工作相關,又看了會兒書,等到大中午整個車廂都飄蕩起各種食物的香味,他們終於回來了。
軟臥車廂裡頭的人基本是中高級乾部和外賓,所以吃的也是營養簡單易攜帶的——方便麵!
小野一路聞著大餅、饅頭、花卷、大蔥、大蒜……的香味過來,忽然一進軟臥車廂聞見這麼“清新”的香味,直接眼睛一亮:“這是什麼呀媽媽?好香喲!”
“是方便麵,我看明朝吃過。”包文籃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這年代啊,方便麵可是高端奢侈食品。房明朝的方便麵也不是想吃就有的,而是他後媽買的,他後媽認識友誼商店的經理,最有名的燕京方便麵,一塊二角錢一包,啥概念?豬肉也才一塊四啊,一包方麵麵能買一斤豬肉,這不是大富大貴,家裡有礦還真吃不起。當然這還是得貼同等分量的糧票,細糧糧票才能買到的,如果沒糧票,會更貴。
安然雖然不缺孩子吃的,可方便麵也吃不起,當然更重要的是她上輩子的意識裡,方便麵這種東西就不是啥好東西,也沒想起來給他們買兩包來嘗嘗。
這不,兄妹倆饞得直咽口水,他們自己從家裡帶來的花生白糖餡兒的餅子瞬間就不香了。
彆說倆孩子忍不住,就是安然也有點饞,這種久違的香味簡直無孔不入,讓她茶水就著餅子味同嚼蠟,心道:等到了京市,一定要買個十包八包的燕京方便麵,每次泡兩包!
“小朋友,你要吃方便麵嗎?”一口生硬的普通話從身後傳來,安然回頭一看,見是一個中年男人,皮膚有點黑,顴骨也有點高,不像地道的石蘭人。
小野咽了口口水,搖搖頭,“謝謝叔叔,我們帶著吃的。”大方的向他展示了自己手裡的餅子。
餅子烤得兩麵金黃,厚薄適中,咬開的地方白糖汁兒混著花生碎流出來,聞著就又香又甜。
男人笑笑,看向宋致遠和安然,當然主要是安然,熱情的伸出手,微微彎著腰,“你好呀,美麗的女士。”
這口怪裡怪氣的口音再加這種翻譯腔調調,安然猜他應該是個外國人,單看五官的話應該是東南亞這一帶的。說實在的,因為上輩子跟越國人做的生意也不少了,有些老客戶自己還幫助他們的親戚來看病買藥啥的,可最終她被宋虹曉搞得聲名狼藉時第一批毀約撤資的不是本地人,不是華國人,就是這些越國人。
所以安然還真對他們沒啥好感。
她沒伸手過去,隻是客氣的說了句“你好”,就假裝看書去了,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注視下她真沒辦法啃大餅啃得心安理得。
男人臉上的笑意絲毫未見,但也識趣的沒有再熱臉貼上去,隻見他把手收回去,跟兄妹倆打個招呼,一會兒,從隔壁過來一個胖胖的少年,遞給小野和包文籃每人一包方便麵,就跑了。
兄妹倆張大了嘴:這是送他們的?不用花錢就能吃到的方便麵嗎?
包文籃大聲吼:“謝謝你啊哥們,謝謝你叔叔!”抱著方便麵就要拿飯盒去接開水。
安然雖然對按個高度疑似越國人的男人沒好感,但她知道禮尚往來,從包裡掏出四個巴掌大的花生餅用紙袋包上,教小野送過去,謝謝人家。反正兩邊的門都是開著的,倒是能看見小野,丟不了。
安文野不愧是社交牛逼症患者,就送個餅子的工夫,站門口跟那一家子聊起來,也就幾分鐘的工夫轉回來,把包廂門一關,小聲道:“媽媽媽媽,那個叔叔和阿姨是R本人哦,他們從銀川上車,也要去京市哦。”
安然一愣,看來自己是誤會人家了,不是越國人,“你沒說咱們的信息吧?”
下一秒,她又慶幸剛才自己跟宋致遠等孩子的空隙沒有聊到任何工作相關的事。
“沒,我隻說我們要去京市探望親戚,我也沒說你們是乾啥的,那個R本阿姨人很好,還給我糖果呢。”
安然看了下,決定還是彆吃的好,不知道為啥她就是對那個國家的人沒好感,方便麵倒是密封袋包裝的,可糖果是可以剝開糖紙再裹起來的,要做手腳很容易……就當自己陰謀論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宋致遠把糖果接過去,看了看,也沒還給閨女,直接放包裡去了,不過還回頭看了一眼那邊……雖然啥也看不見。
安然見小野看了看麵,又皺著眉頭不解的樣子,忙小聲說:“怎麼了?不想吃的話咱們就不吃,下火車媽媽給你們買,好不好?”
小野咬著嘴唇,伸頭往外麵看,發現隔壁的人沒出來,才超小聲說:“媽媽,這個哥哥我見過。”
“送你們方便麵的哥哥嗎?”那是個小胖子,穿著一身很漂亮的洋裝,帶領花的半袖白襯衣,背帶褲,很西洋的穿法。
“是的,我暫時想不起來,但很快,我想一會兒肯定能想到。”
安然真是愛死了她這個自信的模樣,仿佛這世上就沒有她記不住的事,“好,不急,咱們先吃飯。”
很快,包文籃呼呼喘著抬著一盒泡發的方便麵回來了,“妹快來,這也太牛啦,一燙就熟啦!”
兄妹倆圍著一盒香氣四溢的卷卷的麵,你一根我一根數著吃,還非得讓爸媽也跟他們嘗一嘗這稀罕玩意兒。
宋致遠全程不感興趣,這種東西以前在海城的友誼商店他沒少見,也吃過,其實也就那樣吧,不如自家廚房裡的手擀麵條好吃,那散發的是小麥的原香,是豐收的味道,這種油炸的東西,已經散失了本味,沒意思。
吃完一包,安然怕他們還要吃,忙阻攔道:“這東西上火,萬一喉嚨發炎,彆影響競賽。”
小野眼睛一亮,“我想起來了,那個哥哥就是在競賽上見過的!”
原來,幾年前兄妹倆來書城參加那場決賽時,他們陽城小隊裡不是有一個隔壁市落單的小男生嘛,表現還挺不錯,跟哥哥搶答比哥哥還快呢,她連名字也想起來了,“媽媽他叫張一帆,不是R本人哦。”
安然相信自己閨女的記性,可她沒記錯的話,剛才小野回來說,阿姨介紹她的兒子叫池上亮二,怎麼隔壁市的華國人的孩子,改了名字不算,還多了一對外國的爹媽?
這事,不簡單。
她拐了拐宋致遠,“你覺得呢?”
“嗯,我同意小安同誌的觀點。”
於是,接下來的旅程,兩口子就都不睡了,也不看書了,幾乎是不錯眼的盯著倆孩子,基本不開門,即使開門出去上廁所也有個大人陪著。
包文籃一聽這啥池上亮二就是那年的張一帆,專門跟他對著乾還看不起妹妹的人,他恨不得把剛吃的方便麵吐出來。
安然低聲訓了他一頓,多大人了還這麼衝動,屁大點事兒,反正最後小野也得獎了,他怎麼還耿耿於懷呢,但也覺著奇怪,這小子這兩年跟著黃文廠長學武,心智沉穩不少,怎麼又炸了?
連續兩次見到張一帆的反應,安然都覺著他激動過頭了,這到底是冥冥中的注定?還是就是單純的看這小子不順眼?
“哎呀媽你放開,我不會過去揍他,就是要揍,也得等我妹安安穩穩把競賽過完再說。”妹妹可是從去年就開始準備這場競賽了,天大地大沒有妹妹的事大。
不過,隔壁“一家三口”似乎沒發現他們的態度轉變,過來好幾次,要麼是送點糖果,水果,要麼是小胖子邀請小野一起下五子棋,或者是男人來找宋誌遠聊天,反正他們想安靜也安靜不了,到最後乾脆就把艙門關緊,他們敲門就不出聲,假裝睡著了。
一直到駛入京市境內,安然才把門打開,列車員又查驗了一次火車票和乾部證,那個男人終於忍不住又過來了。
這一次沒有再找那些虛頭巴腦的幌子,抓住即將進站的幾分鐘,直接開門見山說:“你們好,冒昧打擾你們,很抱歉,我想問一下,你們女兒的項鏈可以賣給我嗎?”
包文籃聞言立馬將妹妹攔在自己身後,挺著少年逐漸硬朗的胸膛,惡狠狠的野狼崽子似的盯著他。
安然一看,原來是嫌車上熱,小野逛了一圈回來就把外衣脫了,隻穿著一件男女皆可的海魂衫,項鏈繩子就直接露出來了。
“不好意思,我們不賣。”
“先彆忙著拒絕,你們考慮一下開個價,多少錢都行。”
安然已經不耐煩了,“謝謝,真的不賣。”他為啥想要,還用說嗎,不就是當他們是土老帽不懂鑽石,買去無論是自用還是投資,都是升值非常快的。
為了徹底打消他的想法,安然很冷靜地說:“請你們記住,這是我們華國人的土地,我們說不賣就是不賣。”還以為跟以前一樣呢?
男人一怔,沒想到這個美麗的玫瑰花一樣的女士居然毫不留情麵,急忙解釋道:“對不起,很抱歉,我不是有意冒犯,我就是太喜歡她的項鏈了,你們開個價吧,我買。”
“我們不賣。”宋致遠攔到妻子身前,也挺氣的。
“先生女士你們看,一萬塊怎麼樣?可以賣給我嗎?”
安然是真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家夥,自己都已經把話說這麼清楚果決了,他還要糾纏,正打算叫乘務員把公安叫過來,那男人又說:“是美元,一萬美元。”
說著,趁乘務員過來之前,迅速的塞了一張名片過來,“你們隨時可以聯係我。”在他看來,連方便麵都吃不起的華國一家人,聽見一萬美金估計腿都得嚇軟了吧?
不過沒關係,他們要是不同意的話,他還可以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