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 孟亦覺驚得呆住, 空空如也的腦海中隻飄過了兩句話。
一句是“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
另一句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兩個……怎麼可能!”光是想想那種可能性,孟亦覺都感到透不過氣來。隻是一個就勉強承受了,要是再來一個……那樣根本就不可能吃得下的!
他正欲逃跑,卻被堵住了去路。
“師尊, 這次, 不會再讓你逃跑了!”
兩個崽子磨刀霍霍, 顯然是早有預謀。隻見他們分彆拿出了一個小盒子,捧在手裡打開來,裡麵裝著樣式不一的, 類似玩具的東西。
孟亦覺定睛一看, 雖然乍一眼並沒有辨認出那些是什麼,但看到兩個泠淵臉上迷人(瘮人?)的微笑, 再仔細打量著那些形狀,一琢磨,便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背後刷一下, 立刻就有冷汗陰森森地淌下來。
“師尊彆怕。”另一個泠淵語氣溫柔, 眼神卻令人膽寒,“有了這些, 師尊不會受傷的。”
孟亦覺逃跑無門, 輕而易舉被捉了回去。他望著泠淵手裡的物事, 總覺著不像是修真界裡原有的東西, 不禁問道:“你們是從哪裡弄來了這些!”
泠淵微笑著,嘴裡卻吐出令他驚駭的事實。
“師尊的銀鐲裡,確實有不少值得一試的好東西……”
孟亦覺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腕,才想起這些天自己把銀鐲從手上摘了下來送給了泠淵,以便泠淵能隨意地使用它。
但他將鐲子給泠淵是讓他用來處理雜事或購買一些必需品的,沒想到這崽子拿去之後便鼓搗出了新的用途,竟然拿他的積分去換購了這些……這些不正經的玩意兒來!
“師尊,這些並不是什麼不正經的玩意。”聽了孟亦覺的斥責,泠淵卻隻用水眸無辜地看著他,認真地說道,“有了它們在,便可讓師尊在過程中保持輕鬆愉悅,不會受傷。”
孟亦覺狠狠地瞪了置於床頭櫃上的銀鐲一眼,咬牙道:“係統!你這叫吃裡扒外、不乾正事……你做這種生意,良心不會痛嗎?”
銀鐲一動不動,心虛地裝死。
作為穿書係統,銀鐲本能地從屬於主角,無法抗拒主角的要求。更何況,泠淵在購物時規規矩矩地支付了積分,一切符合商城交易的規則,銀鐲也就理所當然地拿錢、辦事,然後守口如瓶、假裝無事發生。
這一套流程一氣嗬成,孟亦覺簡直都要佩服它的熟練了。
不過,事實證明,係統商城裡售賣的用品,質量確實沒得挑剔——被兩個泠淵一前一後地緊擁在懷中,孟亦覺眼淚汪汪地如是想到。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沒有那些玩意的相助,他是不可能在順利容納的同時保持不受傷的。今天的一切都很儘興,孟亦覺勞頓完畢,便直接睡著了,甚至還延續著之前的現實,做起了香甜的夢。
完事之後,兩個泠淵有條不紊地使用銀鐲的房屋清潔功能,將臥房收拾得乾乾淨淨井井有條。之後一左一右躺在熟睡的師尊身側,用心傳音的方式有一搭沒一搭地交談著。
“師尊真的很棒。”
“那是自然。”
兩個不約而同地回想起方才的甜蜜,仍覺得意猶未儘。
“師尊哪裡都好。隻是……目前師尊還不太主動,總是很害羞。”
“嗯,我也感覺到了。師尊每次都會露出被欺負了的表情,讓我感覺自己像是一隻邪惡的餓狼。”
“不用你感覺,大概師尊本來就是這麼想的。”
“那麼,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師尊主動一些,試著更坦然地麵對我們呢?”
兩人望著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忽然,本體眼裡一亮。
“我在羽人族找到的那件流沙瑩羽衣……也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
不過,由於事務纏身,泠淵並沒有立刻如願實施自己的計劃。
剛剛易主的魔域裡動蕩不斷,魔帝的殘餘勢力賊心不死、不斷威逼或慫恿一些部族跟著自己造反,在北方惹是生非。
接下來的兩個月,泠淵不得不忙著糾集兵馬前去鎮壓動亂。而對於魔域中的其它和平地帶,改良變革的計劃也沒有停止。
先前他在西南九郡裡推行的種田策略卓有成效,不但讓當地的居民們有了較為充分的食物來源,配合嚴肅的律法和嚴格的管理,各部族之間的摩擦和爭鬥也顯著減少了。
考慮到此法有效,在師尊的出謀劃策的幫助下,泠淵便開始向著魔域內的其它地區推廣種植方法。
在短短數月之內,魔域裡的各處——不論是高山丘陵、荒漠戈壁、還是冰川雪原,都風風火火地開展起種植事業,無論妖族魔族還是凶獸,都各自呆在自己的分地裡,為填飽肚子而努力耕作奮鬥。
轉眼到了盛夏,魔域的氣候也開始炎熱起來。南邊完全安定之後,泠淵抽出時間來,想要帶著師尊去看看魔域的大海,避暑納涼,度假休閒。
孟亦覺收拾了行裝,乘坐著飛馬拉著的小馬車從魔宮出發,行進了一整天,終於在傍晚時分抵達了南方臨海的小鎮——鹹風鎮。
鹹風鎮,名為小鎮,實際上也就是一個有著較多人口聚集的村落。
鎮子坐落於一片巨大的海灘之上,地上四處可見乾硬的石子和沙粒。馬車行走在上麵,輕微地顛簸搖晃著,車輪碾壓出劈裡啪啦的細碎聲響。
孟亦覺挑開馬車的窗簾,向外張望。
相比於偏僻貧窮的沙丘村而言,這座小鎮較為富有,鎮上的房屋大多為石頭或貝殼築成,屋子不高,最多也隻有兩層。
此外孟亦覺還注意到,在林林總總的房屋之間,佇立著許多雕刻得千奇百怪的石像。
乍一看瞧不出什麼名堂,但他仔細打量後發現,有的石像看起來像是古老傳說裡的龐大海怪,長著鼓出的眼睛和彎彎繞繞的觸手,看上去有些詭異。
他想,或許這些古怪的神像正是這片臨海小鎮的居民所參拜的某種海神吧。
在鎮上的石頭小屋裡穿行了約莫一刻鐘,孟亦覺聞到了越來越強烈的海腥味。空氣中彌漫著一陣陣屬於大海的鹹腥味,就連風也是鹹的——他這才知曉,這海邊的小鎮因何而得名。
馬車停下了。孟亦覺起身,剛一走出車廂,便看到泠淵穿著簡潔單薄的夏裝,頭頂還戴了個小草帽,笑吟吟地立在不遠處,對著師尊張開懷抱。
“師尊,一路上辛苦了。”
他的身後還站著赤沙龍,爪裡提了個照明的小燈。看到孟亦覺從車裡出來,它也興奮不已,笑得合不攏嘴:“都等了好些時候了,晚宴就要開始,快到屋裡來吧。”
蜥蜴在前麵打著燈籠走在前麵,孟亦覺牽著泠淵的手緊隨其後,向著海岸邊的一座石屋裡走去。
這座石屋是整個鹹風鎮裡最高大的一座建築,足有三層半高。
泠淵告訴孟亦覺,這間最大的屋子原本是海族首領所居住的地方,但這位首領習性特殊,相比於住在屋子裡,更喜歡鑽到海灘底下去睡覺。所以這座石屋也就常年空置。他近一個月在南方邊境處理事務的時候,便一直居住在這裡。
石屋的門大敞著,內裡燈火通明。
孟亦覺瞥見石屋門口有個黑乎乎的東西,原以為也是個石像,走得近了,那東西突然動了一動,口裡發出人聲:“魔主,你們到啦!”
泠淵點了點頭,向它介紹孟亦覺:“豹爺,這是我的師尊。”又對孟亦覺道:“這就是鹹風鎮海妖族的首領豹爺。”
孟亦覺定睛一瞧,那黑咕隆咚的“東西”居然是一隻海豹。它的體型很大,直立起來有大半個人高。
見到他們過來,“豹爺”用兩隻很短的手在身上啪啪地拍了兩下以示歡迎,笑眯眯地:“孟先生,幸會幸會。內人已備好豐盛的晚宴,隻等二位前來開飯了。”
孟亦覺拱手回禮,心裡感到不可思議。
他從小到大聽說了許多妖怪的故事,也親眼見過很多妖族。但他通常印象裡的妖族都是蛇妖狼妖狐妖之類,海豹妖還是頭一次見到。
眼瞅著豹爺搖擺著胖乎乎的身軀領他們往屋裡走,他不禁想,這海豹妖既然被泠淵尊稱為“豹爺”,或許也是一隻資曆很深的老妖。
屋裡麵亮堂堂的,擺著石頭做的家具;房頂上掛了一圈風乾的魚肉,屋子正中的大石桌上則已擺滿了各類海鮮。
這頓晚宴是泠淵和當地的海族一起做的,沒用什麼特彆的烹飪方法,大約有煮湯和生鮮兩種。
菜肴原汁原味,幾乎沒有放什麼佐料,孟亦覺一一品嘗過生魚片和裝在椰子裡熬製的海鮮湯,唇齒間彌漫著大海的味道。
在他們吃飯的時候,有三隻毛茸茸的海豹幼崽爬進了石屋裡,朝著孟亦覺挪動過來。
有彆於表皮滑溜溜的成年海豹,這些幼崽全身覆蓋了白色的厚毛,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一個的毛團子,萌得要命。孟亦覺見了,不由得感到一陣心癢,拿起小魚衝海豹球們勾勾手指。
小家夥們見了吃的,紛紛朝他蠕動了過去。
孟亦覺抱著軟乎乎的海豹球,輕輕地撫摩著它們的皮毛。
見他玩得開心,坐在桌子的另一邊吃小魚的豹爺也很高興,絮絮叨叨地說起它們一家在海邊生活的故事。
孟亦覺就石像一事問起它,海豹聽了,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那些石像雕的是大海裡的海神。我們海妖族,靠海吃海,海神高興,我們才能吃飽肚子。要是海神不高興,發威了,我們不但沒東西吃,還會有可怕的風暴撲上岸來,把鎮子的一切都毀掉。所以鎮上的妖族,每年都要祭海神,往海裡投下成堆的金銀珠寶……”
豹爺說著皺起了臉,看上去頗為憂愁:“再過兩個月又是海神祭了,可我們這半年來一直按魔主的要求在鎮上海邊養魚種菜,哪裡都沒能去,更彆提找財寶了。唉,這可怎麼辦喲……”
泠淵卻道:“你們為了祭海神,每年都去襲擊尋金族的領地,從它們的窩裡搶來金銀珠寶。我既已下令禁止魔域各部族相爭,你們海妖族必然也不例外。”
豹爺歎了口氣,“我們也是沒辦法。誰願意冒著死掉的風險跑去彆族打仗呢?但海妖族必須以海為生,離了海,我們根本無法生存;而想要在海邊安穩生活,我們就得服從海神的法則,否則就要遭受滅頂之災!”
他複雜地看向泠淵,“魔主,我承認我們很自私,但若是不從尋金獸那兒搶來金子銀子,到頭來死的就是我們部族啊!作為族長,我又豈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族民死去,自己的家園被毀?更何況,我們每年才搶尋金族一次,搶來的東西足夠祭拜海神,又不至於讓尋金獸們餓死。原來的這種形式,對我們三方都是最好的……”
聞言,孟亦覺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