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涼山下的村莊中,王安風的身軀突兀出現在了他那房屋之中,身軀之上依舊纏繞著一圈厚重的鐵鏈,令身下有幾分破舊的木床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呀聲音,手腕佛珠輕亮,一張黃紙從空中浮現出來,飄落在了王安風胸前。
轟擦!
原本還在勉力支撐的木床直接崩碎,少年身子砸在地麵上,因為那痛楚而睜了睜眼,可轉眼間便又沉沉睡去,星光從微開的窗口傾瀉下來,照在少年逐漸恢複紅潤的麵龐之上。
玉兔西垂,金烏東升,微涼的星光被晨曦代替,灑在王安風麵龐上,少年眼皮輕輕顫抖了下,緩緩睜開眼來,隻覺得渾身疲憊,卻又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通透,下意識伸展身軀,伸了個懶腰,卻隻覺得周身沉重,發出了嘩啦嘩啦的鎖鏈輕響,微微一怔。
直到目光垂落在自己身上那墨色的鎖鏈上,王安風此時才回想起自己身受懲罰的事情,因為起身的緣故,胸前那張黃紙飄落,王安風撿拾起來,上麵寫了一行字,筆觸溫和,應該是師父手筆,眸光掃過,輕聲念道:
“納氣丹給了你三倍的量,就算內氣被打到了周身百骸,但仍須勤勉,內氣深厚一分,鍛體效果便好上一些,風兒你也輕鬆些,鎖鏈不可以脫下,這也算是修行一環,今日須得打拳三個時辰,不可憊懶。”
字跡寫到這裡微微一頓,黃紙上染了些墨汁,才又寫到。
“茶葉很好,我很喜歡。”
王安風嘴角微微挑起,心裡麵像是照入了一絲陽光,連帶著整個人都有點開心起來,將這紙折疊,卻又發現後麵似乎還有痕跡,便翻了過來,還不等那行字落入眼中,一股淩厲寒意便撲麵而來,讓他頭皮一炸,渾身汗毛瞬間倒立而起,外麵脾氣不小的青驄馬更是慘叫出聲。
胸膛之中瘋狂跳動的心臟過了幾十個呼吸才勉強緩慢下來,王安風咽了口唾沫,那張黃紙上隻寫了三個字,言簡意賅。
去修行!
“……好,好可怕,贏先生……好可怕。”
王安風咽了口唾沫,剛剛起床的那一絲倦意瞬間便被嚇了個灰飛煙滅,身後牆壁突地傳來哢嚓輕響,滑落下來一些細密的齏粉,一抹晶瑩的晨曦從牆縫上照在了少年人呆滯的麵龐上,看了看那突兀出現的光滑裂痕,再想想剛剛這一麵似乎是朝著自己的腹部,王安風再度打了個冷顫,麵色微白。
遭到這番警告,他哪裡還敢有半點遲疑,就連身下崩碎的老床也沒工夫去管,當下便起身,先是給嚇慘的青驄馬抱了些準備好的草料,然後便淘米做飯,他昨日修行烈度瞬間上漲,就算是有少林丹藥修複身軀暗傷,但是對於體力的消耗可是實打實的,沒有絲毫折扣,一頓飯吃下了近乎於前往柳絮山莊時候兩倍的飯量。
王安風定定看著那一下子就下去了兩成的米缸,摸了摸自己不過七成飽的肚子,沉默片刻之後放棄了原本打算在院中練拳的想法,為了生計,即便師父不曾要求,也準備一如既往上山練拳,以掌伐木。
隻是今日和過去不同,內力被打散無法調用,身軀上還有著這沉重的束縛。
天色熹微,小小的木屋之中,傳來了少年絕望的歎息聲。
食量,又漲了……
…………………………
大涼村這段時間,是真的很奇怪,很熱鬨。
先是搬來了一戶書香人家,無論男女,都長得如同畫中一般好看,就連那小小童兒,都長得粉雕玉琢的,把村子裡的泥孩兒們比了下去,每日裡琴音幽幽,茶香清冽,讓這個偏僻的小村子似乎都多出許多的書卷味道,往後和其他村子的人說話,腰杆子也挺得硬實些,然後是那無父無母的王安風,竟然騎了一匹高頭大馬回來,這馬性子暴烈,卻又對那王安風乖巧地可愛。
而今日裡,那已經令人頗有側目的王安風,又帶著一身鎖鏈,如同受罰的犯人一般,朝著山上緩步行去。
穿著一身勁裝的館主剛剛練完了一套剛猛的拳術,即便是秋日涼爽也出了一身的熱汗,掀開衣服一邊扇風,一邊拎著茶壺大口灌著昨夜的涼茶,茶水入喉,隻覺得十分暢快,可就在此時,卻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打自家門外頭走過。
目光先是漫不經心地瞥了過去,隨後微微一僵,猛地回頭去看,一口涼茶剛要咽下,當場便嗆在喉嚨裡,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
“王,王安風?!”
外麵走過的少年神色微怔,偏過頭去便看到如見了鬼一般的館主大叔,便轉過身來抬手打個招呼,笑道:
“早啊,館主大叔。”
右臂揚起,糾纏著的鎖鏈自然被甩動,鞭在門口老樹上,砸落了一地的黃葉,館主咽了口唾沫,道:
“早……你也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