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異邦人(22)(1 / 2)

我的師父很多 閻ZK 7486 字 9個月前

王安風一路行至郡城中刑部衙門,朱紅衙門大開,兩旁盤踞著的並非是石獅子,而是斷獄的狴犴,模樣猙獰,雙瞳似能夠洞穿人心詭秘之處,冷冷看著來往的每一個行人。

王安風定了定神,抬步進去,因為先前的事情,這刑部中,九品以上巡捕都認得這個學宮少年,未曾受到多少波折便見到了嚴令,其已不似在學宮中所見那般,當日雖然還略有呆愣,可多少算是神完氣足。

此時的嚴令眉目間滿是疲憊,竟不知有多久未曾好好休息過。

笑容當中,也多有勉強,雖在和王安風談笑寒暄,視線卻止不住掠向了身後,落在桌案上堆積一團的宗卷之上,隱有些許焦躁急切。

王安風心中略有明悟,心中歎息,未曾多打攪嚴令,便起身告辭,出了刑部,緩步朝著學宮方向走去,身處於街道之上,周圍行人往來,不遠處攤販沿街叫賣,時有孩童歡笑奔過,熙熙攘攘,紅塵盛世。

而在身後的刑部裡麵,隻一牆之隔,卻截然不同,壓抑而沉重,仿佛是有著三百多條血淋淋的屍體站在了刑部眾人身後,等著他們為其沉冤昭雪,讓他們未能有絲毫的放鬆。

世間最輕之物不過人命。

卻也最重。

這案子對於尋常百姓而言,算是已經過去。

大家自可以回到原本生活當中,不必再擔驚受怕,不必再擔憂慘案發生在自己身上,至多隻是和他人閒談時候多出了談資和新鮮話題。

這談資也將逐漸被新鮮事物替代,最終那死去之人,將在他們心中不斷地淡化,漸漸消失,不會再留下分毫的痕跡,如同未曾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一樣。

可於刑部捕頭,法家弟子而言,尚且還有許多事情未曾處理,此案疑團重重,他們絕不肯輕易放過。

隻要身為法家之人,便注定了和某些生活無緣。

一路胡思亂想,王安風逐漸走回了學宮方向,心境趨於平複。

此時臨近學宮考核,往日呼朋喚友,往來進出的學子們為了能在武功經義,諸般考核當中不要落在丙下的分數,或是自發或是被迫坐在學堂當中,終日苦讀,不肯有絲毫鬆懈。

是以此時雖然天色尚早,但是學宮附近倒是頗為冷清,王安風這半年來見慣了學宮喧囂,如此安靜的模樣,一時尚還有些許不適應。

就在走到了距離學宮大門不過數百米的時候,少年突然聽到了一陣喧鬨聲音,其中夾雜了些微熟悉的語調,微微皺眉,略作思考之後,並未直接回到學宮,而是拐入了那處巷道當中。

方才行過了數十米,便看到了一身紅衣的拓跋月站在那裡,握著長劍的右手已經攥緊,似是因為激怒而身軀微顫,在其身前站著兩個中年漢子,雖然穿著是大秦的綾羅綢緞,可麵色黧黑,顴骨高聳,顯然並非是大秦百姓。

前麵那個手中還拉著個鎖鏈,鎖著個不過十三四歲的消瘦少年,其身軀瘦弱,此時已經是深秋天氣,沒有武功在身的百姓都換上了厚實衣物,若是怕冷些的,懷中也都抱著了精致手爐暖身。

而這少年竟然隻穿了條褲子,露出消瘦身軀和兩排清晰肋骨,上麵有新舊傷口,交疊在了一起,竟是看不到半點好肉,觸目驚心,讓人不忍去想眼前少年究竟是受到了如何殘酷的待遇。

王安風微怔,隨即自心中浮現蓬勃怒意,未曾貿然出手,大步向前,聲音微冷,開口喝道:

“我大秦例律,早已經廢除奴隸之法,爾等是誰,竟然在此公然違抗。”

他突然開口,自然引發眾人注意,拓跋月微微一怔,道:

“安風?”

王安風衝她微微點頭,為防那幾名異邦之人突然發難,手掌握在了身後劍柄之上,正在靠近數步時候,站在其身後的異族男子突然踏步上前,右手自腰間拂過,一彎刀奪鞘而出,斬出了兩道圓月刀痕。

這一舉動並未曾打算真的攻向王安風,隻是用做了威懾之意,他久在關外行走,自然而然,養成了這般反應。

而那富商也未曾打算將手下叫住,方才正要大功告成,眼前這小子突然開口,倒是引得前功儘棄。

他心中惱怒,隻覺得讓這小子吃些苦頭也好,心中念頭轉動,麵上倒是依舊樂嗬嗬的和善模樣,伸出手來,預備在這小子吃了苦頭的時候,及時將手下叫住。

突聽得了錚然劍鳴之聲。

大漢手中彎刀竟然在與木劍相觸的瞬間崩碎,半截刀身在力道碰撞之下旋轉而起,繼而直接刺入了那富商身前,錚然低嘯,刀身上有細密紋路,倒映出了富商驟然蒼白的麵容。

而在同時,王安風已踏前了一步,手中木劍向前遞出,穩穩點在了那漢子喉嚨處。

後者本是大漠馬賊出身,桀驁不馴,意欲反抗,可當那木劍點在自己身前時候,竟有一股難以遏製的寒意自心底升起,身軀僵硬,未能反抗,任由那柄看似寬厚尋常的木劍頓在了自己要害之前。

那富商心中一突,卻未曾失了方圓,操著一口極彆扭的大秦官話,先是對這那漢子臭罵,複又看向王安風,強自笑道:

“哈哈,在下的護衛都是粗人,冒犯了公子,還望恕罪則個,可公子啊,這話可真不能亂說,我何時曾經違逆貴國的規矩?”

“依著這大秦萬國法,同邦國之人,使用其國本身的規矩,唯獨是異邦人衝突,或是異邦人和大秦人衝突,才能用得大秦規矩處理。”

“公子可好好看著,這可是我同族之人,我按照族裡規矩,抓其為奴,哪裡能夠算得上是違逆了大秦規矩?”

一邊說著,右手一拉,將那少年拉起來,頗為雜亂的長發散開,露出來了一張平坦的額頭和極淩厲冰冷的眸子,如同天際盤旋的蒼鷹。

其麵目五官已經長開,起碼有了十六歲左右年紀,可似是遭受了非同一般的折磨,形銷骨瘦,遠遠看去,竟如十四歲一般,麵目硬朗,和大秦百姓迥然相異。

見其果為異邦之人,王安風神色微怔,複又抿了抿唇,雖然心中激憤,卻也沒有了出手的理由,可縱然如此,握著長劍的右手卻未曾放下。

他前麵大漢當年也是在大漠上縱橫的馬匪,自然看出眼前這少年身上似乎已經加上了一層厚重枷鎖,難以出手,膽子微大,後撤一步,退開了王安風劍鋒所指,隻覺得喉嚨一陣涼意方才略有緩解,下意識抬手,捂住了方才木劍虛點之處。

那富商見狀,和善笑了下,複又看向了那邊拓跋月,以一種發音古怪短促的聲音開口,少女咬了下牙,抱歉地看了一眼王安風,也以同樣語言交流。

方才交流了幾句話,拓跋月咬了咬牙,垂首下去,便要去取腰間荷包,那異族少年見狀似是受到了極大刺激,突起身怒喝,麵上毛發聳立,似是怒極,拓跋月手掌微顫,卻再也不能動作。

那邊富商低聲怒罵了一聲,抬腳便踹,其雖然武功低微,可膀大腰圓,力道不小,將那消瘦少年踹倒在地,而那少年卻不管不顧,肮臟的麵龐之上,一雙眸子依舊死死看著那邊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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