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城外,一黑一白,兩匹駿馬嘶鳴而去,麵目可親的男子看著其中黑馬之上,背負木劍的藍衫少年,微微頷首,複又看到了旁邊的白衣少年,心中略有不安。
可想了想,卻又把這不安放下。
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又能如何,還能夠翻了天不成?
哂笑兩聲,轉身而去。
旁邊有相熟之人認出他來,打了個招呼,他也微笑點了點頭,極為熟絡地寒暄,模樣神態,極為可親,閒聊兩句,朝著一處宅邸處走去。
這並不很長的一段路上,竟然有十來個人認出來了他。
而這人似乎也極為享受這種感覺,鄉裡人情,每個人家裡的情況,都能說得出來,回到了那宅邸當中,雞皮鶴發的老嫗正在門外立著,男子臉上笑容微微收斂,行至那老嫗旁邊,低聲道:
“婆婆,大人還在裡麵?”
老婦人點頭,道:
“每日裡都在裡麵,你又不是不知。”
聲音微頓,複又詭笑道:
“不知裡頭是有些什麼寶貝東西,竟然能令大人也如此沉迷……”
男子皺眉道:
“婆婆,慎言。”
老嫗嘿然笑了一聲,似有不屑,卻當真不再開口,心中則是猜測,不知道是多麼值錢的寶物,能值得大人這般隱秘。
屋內。
心思慎密,給王安風布下了難以逃脫死局的青袍人睜開雙眼,神色平靜。
看了一眼前麵正堂上畫像,悠然歎息道:
“師父啊,終於到今天了……《神農經》,白玉赤陽丹。”
“當時你不給我的,現在一個一個,都走不掉,包括你的性命……”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利之一字,便是天下最大的道理。”
“這本是你教我的。”
“勿要怪我。”
聲音落下,隨手自旁邊拈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盤之上,原本平和的局勢陡然變得異常凶險狠辣,這男子定定看了看這枚棋子,轉身而出,看著自己的手下,麵上神色已沒有了先前模樣,隻是淡淡吩咐道:
“將之前準備好的暗子全部用出去。”
“藥師穀中,有一件東西,是堂主所要,必須取來在手裡。”
老嫗笑道:
“大人放心,三件上好佳禮,早已經準備好了。”
“想來必然會討地眾人喜歡……”
青袍男子悠然道:
“那便是,最好不過了。”
“走罷,小心誤了時候……”
“是。”
老嫗和那男子俯身行禮,離開之時,有數隻銀羽飛鷹自這院子裡衝天而起,盤旋了兩周,自西邊兒而去。
飛鷹之流,速度本就極快,不遜色於中三品中的武者,這一隻又是其中異種,振翅而飛,下方景色迅速被拉在了身後,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突然長啼一聲,斂翅而下。
落在了一處院落當中,院子裡站著一個高大的女子,麵無表情,將那飛鷹信箋撕扯下來,看了看,冷然道:
“白虎堂,已經出發了。”
“準備走罷。”
旁邊是一麵色愁苦之人,歎息道:
“真真不願意摻和這種事情,白虎又不是大貓兒,這養不熟啊,指不定就是沒時候一爪子把我們給撕了。”
旁邊高大女子淡漠看他一眼,道:
“我等需要新的駐地。”
“藥師穀易守難攻,正當是也。”
“何況,還有害死了夏長青護法的‘扶風藏書守’也在,那顆頭顱價錢,可比中三品。”
麵色愁苦之人咕噥兩聲,歎息道:
“也,也好吧……”
“說來,正好是事關夏長青護法,倒也可以將那位心儀夏護法的女人招來,還有……”
看那麵色愁苦之人低聲咕噥個不停,女子移開目光,漠聲道:
“殘字部眾,今次全部出手。”
“帶好兵器手弩,這一次,藥師穀上上下下,全部滅口,即便是十歲以下孩童,亦不留性命。”
“若能將藏書守梟首,將有大功。”
無息間,一道道身形掠出,皆帶麵具,雙眸灰暗。
在這眾多身影之中,那女子抬起頭來。
陽光之下,那麵皮似乎變得透明,隱隱約約可見縱橫相切十九道傷疤,極為瘮人。
一張麵具,將這如同煉獄修羅一般的麵孔覆蓋。
麵具之上,一半大笑,一半大哭,唯獨眸光卻陰狠暴戾,令人望之而膽寒,看向旁邊兒那愁苦之人,漠然開口,道。
“我丹楓……不,殘部。”
“將自此重現江湖……凡涉及之人皆死。”
“夏長青已死,可在此之前,已經準備好了他身死之後的計劃,原本相關人物,此時皆可以調用,事關重大,你可勿要。”
“不要將這些牌攥在手裡爛掉,也舍不得打出去。”
………………………………
火煉門中。
身姿魁偉,隱隱英霸之氣的男子大步而出,身後跟著十數名手持利刃的武者,旁邊一位須發蒼白的老者死死拉住了這男子的手掌,道:
“門主,不可,不可啊……”
“奇兒之案,絕不會是藥師穀所為,你,你帶著人去藥師穀,是要做什麼?!”
那男子甩手將那老者屏退,道:
“做什麼?”
“無論如何,我兒已死,若為他一人之死,妄動我火煉門之力複仇,實為愚蠢,他死便死罷,還被人利用,簡直就是一個廢物,這種廢物,死不足惜!”
“可他之死,汙蔑了我火煉門威望。”
“縱然是之後殺得了凶手,同樣會讓人小覷,江湖漸生變故,一旦有分毫示弱,到時我門中不知道要死傷多少子弟!”
“怎麼,在長老眼中,藥師穀弟子是命,我火煉門子弟便不是性命了?!”
老者急切道:
“那你亦是不能顛倒黑白,你,你你你如何堵地住悠悠天下之口!”
男子聞言,哈哈大笑,道:
“隻要藥師穀中上上下下雞犬不留,所謂真相,又能如何?!”
“又有何意義?!”
“今日之後,天下皆知,殺吾兒者乃扶風藥師穀,觸我派威嚴者,雖其為遠,我必殺之!您老怕是老地糊塗了,江湖之上,哪裡認得什麼道理?”
“若是平口辱人清白,黑白不分,那不過是幕後毒士醃臢的計量,可若是名正言順,將之殺個乾乾淨淨,酣暢淋漓,宣告天下,無人不服,便是梟雄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