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一隻寬厚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木桌上,厚實的鐵木劇烈晃動了下,直接崩碎,砸在地上,桌上的杯盞自然難得幸免,茶湯撒了一地,顯得狼狽而紛亂。
肩膀寬闊,如同一隻黑熊坐立的費元白視線從這屋中的一張張臉龐上掃過,聲音冷硬,加重了三分語氣,道:
“我不同意!”
“拿下談府?你們是豬油吃多了,蒙了心不成?以我們這點能耐,如何拿得下談府?就算拿下來了?又如何能坐得穩?”
“不怕哪天夜裡給人割了頭去?”
他對麵的椅子上,坐著個差不多年紀的男子,麵容和費元白有三分相似,身材卻很是修長,並未如前者那樣,渾身肌肉,連衣服都包不住,他名為費元貞,正是費元白的胞弟,抬眸看了一眼坐在上首,閉目飲茶的老者,看到後者麵上並無半點撥動,心中歎息一聲,道:
“大哥,勿要說話了。”
“堂外還有江湖中朋友,讓人看了笑話。”
費元白毫不領情,冷笑道:
“笑話?”
“看了笑話也比被割了腦袋來得強,彆人笑話還能打回去,割了腦袋,就是條狗,都能在你身上撒尿!”
費元貞見大哥說話越來越放肆,知道後者是動了真怒,已不在乎家規,心中也有些惱意,聲音微冷,道:“大哥何時如此膽怯?”
“膽怯?你覺得靠著老祖宗一人,就能威懾住巨鯨幫,就能壓住這個江湖?!”
“你……”
費元貞麵色一變,他未曾想到,費元白的怒氣已經到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都能說得出口的程度。
坐於上首的老者睜開眼睛。
一雙淺灰色的眼睛,顯然雙眼有些問題,卻比尋常武者的眼睛還要攝人。
聽聲辨位,看了一眼費元白的方向,淡淡道:
“你覺得我們不應該?”
費元白此時豁出去了,直視這眼前老者,後者年紀已經超過八十歲,須發皆白,宛如雄獅,神色雖然平淡,卻自有一股攝人的風姿。
雙手修長,顯然擁有強悍的力量。
這就是費家的老祖,整個家族,甚至於方圓百裡,無數武人仰望的背影,惡鬼和神明的混合,拳法之道的一代宗師。
費元白直視著這老者,高聲道:
“自然不該!”
其聲音變得極粗,混雜著略有混亂的吐息聲音,如同已經經曆了一場惡戰。
可事實上他隻是稍微抬起了頭,看了那老者一眼,他自己以為自己在注視著後者,可事實上,他的視線隻在老人身上呆了一息不到的時間,就如同被蒼鷹發現的麋鹿一般,膽怯而敏銳地逃離開。
老人眼中浮現一絲失望。
聲音淡漠,道:
“此次一搏,隻是為了不受人鉗製。”
“不再屈於人下。”
費元白聞言略有些激動,道:
“可我等何必要搶奪談府?!不願意受人鉗製,隻需要……”
聲音戛然而止。
一雙淺灰色的眸子淡淡地盯著他,仿佛整個天穹都朝著他壓了下來,費元白仿佛被一雙有力的手掌死死掐住了脖子,麵龐漲紅,說不出話。
老人笑了起來。
他笑起來的時候,遠比發怒更為可怕。
他隻是說了一句話,如同猛虎低咆:
“江湖上,隻有兩種人,上位者,下位者,若不能成為前者,就隻能成為被人操控於手的棋子,沒有第三種。”
“你已經過了三十歲。”
“我很失望。”
氣勢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