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傑閉上了眼睛,想到自己祖父信中所寫,思緒綿延,想到了青鋒解上,能夠一劍破去三千裡天光雲海的絕世,想到了這客棧當中,能以一人成軍的宗師。
是青鋒解……
還是鴻落羽?
家將老祿看著自己前麵那背對著自己,沉默不言,似乎在認真思考些什麼問題的少爺,雖然麵上神色依舊緘默,心中卻多少生出些微莫名的感覺。
老家主在他看來,一生幾近於傳說。
四十五歲之前,落寞無聞,一朝得勢,便乘風而起,於二十年前開始的諸國亂戰當中,踏著那些名將骸骨步步升遷,曾率三千兵馬,於半月之內,奇襲敵軍後腹。
為人奇謀善斷,縱然不能稱之為天下最頂尖的軍師,也必然是最靠近那一層次的人物之一。
那麼,作為他最看重的孫兒,甚至於最看重的子嗣,尉遲傑應當不至於紈絝如此,莫不是在一直韜光養晦……
尉遲傑側身一步,看向家將,思考了下,緩聲道:
“老祿。”
老祿拱手行禮,沉聲道:
“屬下在。”
尉遲傑看了看左右,然後看著家將,認真提議道:
“咱們兩個小心點去趟青樓吧,我想……”
老祿一呆。
看著滿臉正氣的尉遲傑,嘴角微微抽搐。
這倒黴玩意兒,自己剛剛竟然以為轉性了……
倒黴玩意兒!!
沉默了下,一向為人正派,自從成親之後尤其正派的尉遲府家將看向自己前麵雙眸滿是渴望的少爺,麵無表情,指了指下樓來,打著哈欠的呂白萍,看向頭皮發麻的尉遲傑,搖了搖頭,認真道:
“不,少爺。”
“您不想。”
王安風緩步踏上三層,視線透過雕花窗台,看到了在院中的尉遲傑,腳步微微一頓,這青年的武功雖然差,可是身上卻又有一股兵家的煞氣。
他曾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經常和百裡,以及公孫接觸,加上本身對於殺氣煞氣之類的存在比較敏感,所以絕對不會認錯。
尉遲傑親手殺過人,而且是搏殺。
看來是假紈絝,真韜光。
王安風收回視線,轉身繼續緩步向前。
而在下麵院落中,尉遲傑被老祿威脅,不得不放棄了自己的青樓大計,隻能乾乾站在這早春的院落中賞景。
景豐城這邊位於大秦北地,溫度還算是比較低,院子裡自然也沒有什麼好看的。
可是大秦南方的廣平郡風光已經不錯,柳樹有新芽,早春的花也開得一片熱烈燦爛,讓人看了就覺得心裡麵歡喜。
在路邊小攤上,一名穿著棉衣的老人端著碗麵,吃的刺溜刺溜,竟是比誰都香,一邊吃,一邊嚼著大蔥,吃完了抹了一把嘴,呼出口氣來,滿臉的舒爽。
自懷裡摸出了五枚磨得光滑的銅錢,在桌上一字排開。
然後在桌前坐著坐了一會兒,老人才起身,在店家的招呼聲中慢悠悠往回去走。
方圓百米處,有起碼七人起身,隱隱將這老人保護在最中心。
老人對這種安排實在是覺得不爽快,可是也沒有辦法,兒子大了,他拗不過去,也隻能任由兒子派人來保護他,但是心裡麵卻不以為然得厲害。
他曾經為大秦打下了一郡之地。
是現在的一郡之地。
當年他策馬逞威風的時候,這些家夥都還沒出江湖呢。
當年大秦從五十一個郡,到現在七十二個郡,看似是多出了二十一個郡,可是郡和郡的大小可不一樣,當年可是出了許多的波折和衝突。
滅國之戰。
大秦生生吞下了五個國家,神武府府主王天策上奏於朝,建議將郡分小,以上合天罡地煞之勢,下應洞天福地之數。
當年天策上將戰功彪炳,鋒芒之盛已經到了頂峰,何況這也是宣告於天的大事,群臣呼應,皇帝也沒有拒絕,順勢就這樣下了命令。
具體事宜,由神武府王天策親自操刀。
和大秦原本諸多郡城相接的二十餘個小郡直接被吸納,而分小的都是原本的他國大郡,大者分成三個,小者甚至融合,數目隻是微有變化,湊足了五十七個。
每一郡中大秦都分封臣子,郡丞,郡守,以及一品柱國將軍。
封爵之盛,自古以來少有。
大秦掃蕩諸國得來的國庫頃刻間幾乎見低,各國皇室秘藏更是十去七八,隱隱有傳言是王天策功大欺君,要借封爵之機占據天下寶物,禦史台諫官日日上訴。
借助著諫官身份,秘密彈劾王天策的卷宗據說要以木框來盛。
當年的皇帝,而今太上皇直接將這一筐諫書送到了天策府。
朝堂緘默。
卻又有風言風語,暗中流竄,說道王天策之威風竟然如此,連皇上的奏章都要給送過去。
果然不愧為上將軍。
然後又經曆了什麼,便無人能知道,隻是之後一年,天下士林當中,王天策的名望瞬間跌至穀底。幾乎每一日都有名氣大得嚇人的夫子先生們寫出道德文章,把先前誇上天的天策上將罵得一文不值。
那人依舊懶得搭理。
而各大亡國之後的地方豪族為了在新的朝堂上能夠站穩跟腳,為了那一件件在他們眼中有著特殊意義的皇室寶物,或者主動,或者被動,彼此攻殺。
三年之後。
神武府早已經潰散,四散於天下,王天策身死,帝位變更,當今聖上以神武府主生前所獻最後一計,以先前布置的暗子,將剩餘郡縣重新聚合,大秦從一百零八郡,變為七十二郡。
原本其餘五國的世家大族,經過兩次內耗,族中菁英十去七八,已掀不起什麼風浪,堪稱是絕戶之計策,堂皇正大,卻逼得那些世家大族不得不去這樣做。
將大秦吞並諸國之後的隱患消弭於無形,以三年時間,起碼換得了大秦二十年安穩。
其實他仔細想想便知道,當年那皇帝把奏折全部送到了神武府,那哪裡是信任,分明就是一把刀子,直往心口上去捅,先要借此把整個天策府推到天下的風口浪尖上。
同時也好警告一下大帥,借助這些世家給大帥施壓。
還好當年大帥性子憊懶,那一筐奏章根本就懶得去看,當年冬天天寒,直接將那上好的雲軒紙點了燒火取暖,省下的銀錢請大夥兒喝了酒。
前麵傳來馬蹄聲,一匹品相極好的朝雲玉獅子奔來,在這老人身前十數步就直接停下。
馬上的青年滾鞍下馬,將手中馬韁扔給旁邊的侍從,大步走上前去,抬手去扶老人,略帶些抱怨道:
“老爺子,您這麼又偷偷出來了?”
“要吃什麼東西,要喝什麼東西府裡都有……”
尉遲文失笑。
眼前青年是他長孫,當年出生的時候,他還隻是個尋常不得誌的中年書生,跟在那白衣身後走遍了天下許多地方,喝酒吃肉都是大家一起,吃麵嚼辣子青蔥下飯,也就是那個時候養出來的習慣。
而如今他已經位極人臣,而這長孫也在這大族氣象中長成,模樣氣度要比起他當年雍容厚重許多。
一點都不像是個窮酸書生的後人。
老人心裡暗自嘀咕。
當然三孫尉遲傑更討他喜歡,隻是不知這次往北去走,情況究竟如何,想想自己勉強算出的卦象,他心中歎息,自己畢竟沒有多麼高深的武功,年紀不小。
還是希望能夠早日看到這第三次的大運。
“爺爺?”
旁邊青年有些好奇看向尉遲文,不止他在想些什麼。
老人抬眸,順手拍了下青年的頭頂,麵色如常,隻是嘿然笑道:
“家裡什麼都有?真是胡幾把扯。”
“青樓裡的姑娘就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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