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所來,其速極快,顯然沒有絲毫的手下留情,定要取人性命,杭勇心裡一顫,看到了箭矢之前滿臉呆滯茫然的師弟,不知從哪裡湧現出一股力量,猛地向前撲去。
可是出自於中三品武者用來立威的傾力一擊,他就算是拚儘了一切也沒有半點用處,最好的下場不過是和自己的師弟一同被釘殺在地麵上。
母親給的劍穗現在還在腰上掛著。
是那一日他壯著膽子和那些穿黑衣的男子說完之後,那個總是喜歡眯著笑的公子哥兒扔給他的,說既然是母親給的東西,自然應該好好保護住。
杭勇緊緊咬牙,閉住了眼睛,明黃色劍穗揚起。
娘……兒不孝……
轟然氣浪驟然爆發!
狂暴射出的箭矢瞬間被一把抓住,上麵裹挾著的粘稠氣浪撕扯流動,衣袂翻動之音嘩啦作響。
杭勇顫抖著睜開雙眼,看到了那名率領青濤騎的年輕男子擋在自己前麵,原本幾乎是要命的箭矢被緊緊握在了手中。
乘風禦空的吳飛文認出先前一陣箭雨令自己氣血震蕩的王安風,神色略有慌亂,卻發現了王安風手中已經沒有了上一次那一張強得令人心驚膽戰的強弓,反倒變得暢快起來,大聲笑道:
“好膽氣!好武功!”
“我看你還能夠接得下幾次!”
長嘯聲中,吳飛文在虛空中踩踏出了肉眼可見的空氣磚牆,騰身再起,接力拉開手中強弓,轉眼間便是一箭蓄勢激射而出。
這個時候,山穀外麵各處已經有了不知道多少武者聞訊而來,江湖武者最喜圍觀高手比鬥,每年因此而死的不在少數,卻仍舊樂此不疲,此時見此箭勢若龍虎,忍不住驚呼出聲。
有些有見識的武者高聲給旁人解釋這一招有多麼霸道多麼凶悍,若是尋常習武者,哪怕是有十來個擋在前麵,也是隻有一條死路,被射個對穿。
箭矢如流光,山穀裡尉遲傑和黃小平費勁了心思弄出來的機關啟動,一塊塊巨石山岩砸下來,厚度加起來怕是要比尋常山壁還要厚實三分的青石被輕易洞穿。
箭矢去勢不減,直至先前擋下箭矢的年輕人。
隻在箭矢要將那人直接洞穿的時候,那名年輕男子朝著旁邊踏出一步,右手抬起,手中被拿住的箭矢就像是一把劍一樣,搭在射來的流光之上。
腳下踏出了一個深刻的腳印,而那足以洞穿青山的一箭就這樣被輕易擋下。
年輕男子抬眸,麵無表情看向外麵。
此時即便是吳飛文也知道不好,身形急退,而此時手中根本已經沒了強弓的王安風卻像是不依不饒,猛地向前一步,麵容冷淡,右手竟然通體泛起淡金之色。
握著那箭矢,揚臂發力,猛地扔出,手中箭矢這一瞬破空而去,竟然帶起了雷霆破空一般的浩大氣勢,轟然間破開了百丈以上距離,直接從後麵重重穿過了吳飛文的肩膀。
吳飛文身法霎時間一滯。
空氣中有溫和儒雅的嗓音響起。
“還請手下留情……”
山穀外施展身法在樹梢山石上準備看熱鬨的武者們忍不住驚呼出聲,看到了有一位風姿儒雅的中年男子身穿白色布衣,負手而來,行進之間,說不出的高手氣度,宗師風流。
吳飛文心中稍鬆,此時那種刺痛才浮現在心頭。
下一刻,第二根箭矢如同流星破空,沒有半點遲疑,直接洞穿了身形懈怠下來的吳飛文,乾脆利落從心臟洞穿,箭頭旋轉著帶起了一片鮮血。
而直到這個時候,沉悶仿佛雷霆的破空聲音才連綿不斷地想起,吳飛文的身體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跌倒下去,悶雷一般的轟鳴聲中,王安風收回右手。
身後的杭勇視線動了動,看到沿著手掌留下的血跡。
一片死寂。
過去了足足數息時間,吳飛文的身子才重重砸在了地上,也是縱橫江湖一地的高明武者,加上心狠手辣,這個時候摔下來腦袋磕到了一塊大石頭上,死了個慘不忍睹,惹得旁觀武者忍不住倒抽冷氣,頭皮發麻。
王安風抬眸看著那名動江湖二十三載的大俠,平靜道:
“殺了,又如何?”
江東大俠曹東林虛步站在空中,這份輕描淡寫的本事就算是放在整個江湖當中也算是一手難得的絕活,更兼風輕雲淡,平添了幾分從容不迫的氣度。
周圍武者所傳都是一身勁裝,隻他一人穿著一身白色衣裳,衣著簡單,所用布料不過隻是尋常人家數日就能織出一匹的粗布料子,這本是最尋常人穿著,可是在曹東林身上反倒是有一種返璞歸真的味道。
左邊跟著一名身材枯槁的男子,仿佛古屍,身上罩著了一身黑色長袍,風吹刮動,嘩啦作響,右側虛空站著一名身材高大的劍客,雙眉如刀,氣度不凡。聽得了王安風的回答,竟然忍不住微笑了下。
曹東林聞言歎息一聲,看到摔下來模樣慘烈的吳飛文,遺憾道:
“人死為大,可性命雖然貴重,可是事已至此,也無能為力,隻是可惜,吳兄一手飛珠聯星的箭術竟然要失傳於江湖。”
聲音微頓,複又看向王安風,稍有兩份嚴厲,道:
“而吳兄弟縱然行為有所不妥,卻未曾傷及一人性命,隻是言語中稍有失禮,罪不至死,卻落得了這樣的下場,這位小兄弟,心裡麵難道就沒有半分慚愧嗎?!”
眉目晴朗,說話的時候,一股浩然正氣,令人忍不住心中欽服。而在曹東林身後,早已經有武者怒聲開口道:
“來此之前,曹大俠已經和我等說過,此次來這裡,先不要莽撞開口,先要和你等交談一二,隻要交出那王天策之子,我等便不會多做殺孽,卻未曾想到,你們竟然如此殘虐。”
“吳兄弟隻是見獵心喜,想要和你交手一二,你竟然就下此辣手,原先還覺得因為王天策身上的孽債牽連你們是否有些失卻了江湖道義,而今來看,傳言混沒有半點差錯!”
“當殺之!”
一聲當殺之,說得煞氣森寒,身後有數十上百的武者隱藏於人群各處,呼喊出聲。
人性最喜盲從,更加上許多武者根本不解方才發生了些什麼事情,隻是看到自己這邊已經有一名高手死了,下意識就跟著呼喊。
不片刻,竟然已經是山呼海嘯一般,仿佛神武府眾人就是人心所想,大勢所趨,定要死在此地,不死不足以平民憤,不死不足以定江湖。
在江湖中發酵了足足三月時間的所謂人心大勢,一旦爆發出來,便是如此地激烈衝撞,仿佛山洪海嘯,傾瀉而下,一人之力,在這樣的大勢麵前,幾乎可以脆弱到不堪一擊。
未有命令,青濤騎按下不動,隻是握著兵器的手掌早已經忍不住青筋暴起,被王安風救了一條性命的杭勇卻已經忍不住,抱著自己的師弟,昂首喊道:
“你們都是眼瞎了嗎!!”
“方才那人分明就是想要殺我師弟,若不是他,我師弟早已經被他射殺,這在你們眼中,也算是見獵心喜,也算是沒有傷及一人性命?!”
那名武者微微一滯,旋即似乎不屑,冷笑道:
“區區神武府餘孽所說,不足以為信!我還當神武府中人都是敢作敢當的漢子,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種滿口胡言亂語的貨色!”
杭勇目眥欲裂,怒喊道:
“我乃柳劍派弟子!”
眾人微滯,旋即一道道視線刷地聚集在了一處頭發已經發白了的老者身上,那老者穿一身淡青色長衫,手持一柄長劍,模樣雖老,頗為清雋,正是柳劍派掌門。
杭勇此時也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師祖,滿臉欣喜,呐喊出聲,可是那老者卻是偏開了自己的視線,此時周圍人人氣勢洶洶,由不得他做其他想法,隻是咬牙道:
“我柳劍派弟子速來要懲惡揚善,行走江湖,仗劍行俠,未曾想不過隻是短短一月時間,你們竟然就已經投靠了神武府!”
“今日之後,我柳劍派再無你們這些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