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入懷,取出了扁平的白鐵酒壺,打開壺嘴,裡麵淺綠色的烈酒像是湖水一樣抖動著漣漪,仰脖灌了口,思緒重新轉回了和山寨的聯係上。
這已經到了這裡,馬上就要入城了,最遲也不過隻能夠拖到後天早上,再沒有聯係的話,他就徹底難以估計好山寨的動作和位置,那樣在廣闊的域外,幾乎像是一匹離了群的孤狼。
隻靠他一個人,就算是能夠殺了這麼多人,也吃不下這麼多的貨物,而且單獨行動是大荒寨的大忌,會被老寨主親手施以幫規。
難不成還真的要老老實實護送著他們去行商麼?!
周巢忍不住暗中暗罵了一句,想到這裡,連手上的烈酒也沒有了味道,站起身來,看到地麵上一隻秋蟲,一腳踩死,狠狠碾了幾下,心裡方才稍微和緩些。
他覺得自己現在不能碰刀,一碰刀的話,可能會躁動到拔刀砍殺些什麼。
正在這個時候,那邊一個商隊成員突然抬起頭來,笑道:
“這是什麼聲音?”
旁邊的同伴正在吹火,隨口道:
“你是不是聽錯了?這樣荒僻的地方,能有什麼聲音?”
先前那人搖了搖頭,指指自己一雙招風耳朵,道:
“肯定不可能聽錯的,我聽得像是什麼鳥兒的叫聲。”
同伴不耐煩道:“管他是什麼鳥兒,你要不趕緊地幫著生活,今天嘴巴裡就得要淡出個鳥了。”
開口那商戶笑嗬嗬蹲下幫著收拾柴火。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周巢微微愣了下,然後摒住呼吸,仔細去聽,燥氣被強行壓下,原本就過人的感知得以發揮,在一片死寂安靜的夜色當中,果然有細微的鳥叫聲音混雜在風裡麵。
鳥叫,是鷓鴣。
周巢的眸子稍微亮了亮,按下心緒,繼續去聽,果然是三長三短的鷓鴣叫聲,中間隔了十幾息時間,然後再度響起,而且距離這裡似乎不是很遠。
周巢按捺住自己低喝出聲的衝動。
整理了下衣服,想了想,提起藏在鞘中的刀,對旁邊的人說道:“大家夥兒現在先收拾收拾,我去周圍勘驗一番,臨到城來,越發地大意不得。”
旁人自然無疑,對他恭維幾句,周巢微笑頷首,起身走出,待得行出數百米後,更無遲疑,循著鳥鳴聲音往前,不過片刻時間,便到了一處荒野。
此刻距離後麵商隊已經有了頗遠的距離,鳥鳴聲音也已經消失不見,他皺了皺眉,右手持刀,拇指抵在刀柄上,彈出了一寸刀鋒,小心往前,口中呼喝,發出怪異叫聲,卻沒有回應。
四野一片黑漆漆的,沒有聲音。
周巢皺眉,道:
“奇怪……人呢?難不成真的隻是鷓鴣麼?”
正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聲輕響,略有幾分欣喜,幾分惱怒道:“怎麼一直到現在才來,不知道我等了多久麼?!”
一邊說,一邊扭頭去看,剩下來的話卻戛然而止。
後麵不是他以為的山寨屬下,而是那個商隊的藥師,正安靜看著他。
“是你?!”
周巢的眸子微微收縮了下,然後顯出一道厲色,道:
“你在這裡坐什麼?”
“你是跟著我來的?!”
王安風神色平靜,答非所問道:
“你身上的全部都是皮外傷,以武者的體魄,已經痊愈了罷?”
“廝殺時候,力戰而敗卻隻是皮外傷,武功不錯。”
“運氣更好。”
周巢沉默了下來,他看了看周圍,四野一片黑暗,商隊的火光在這個距離上,隻能夠看到一個似有若無的星點。
他肩膀鬆了下來,眼中厲色消失,歎息道:
“你確實是個很好的藥師,眼力很好,跟著我過來,是想要知道什麼罷?我明白了,你當日離開,也是發現了什麼,現在回來,是為了這些蠢笨的羊羔麼?隻是可惜他們卻不領你的情啊。”
“讓我再猜一猜,你到這個時候都沒有出聲,是不是擔心沒有了我,這些商人沒有辦法安全去天雄城?所以一直到現在才攤牌?”
“很好,很好,你是個好人,隻是有些蠢。”
他的笑意平靜,眸子安靜,蘊含自信,道:
“聰明的人都懂得衡量自己和對手的實力,可惜你並不知道這個簡單的道理,不錯,我確實是大荒寨的人,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隻有你知道這件事情,你死了,這件事情也就沒有人知道了。”
“所有人都會覺得是你引來了馬賊。”
他的手掌搭在了刀柄上,彈出的刀鋒重新按回去,力量在筋骨和身軀之中流淌著,共鳴著,引動了周圍的氣機,勾勒虛空,形成了種種異象,化作了異獸,潛藏黑暗當中。
解放了自身壓抑的力量,周巢越發從容不迫,看到王安風以左手持刀,更是微笑,道:
“若有下輩子的話,招子放亮些罷。”
“某這一刀,名為斬虎鋒。”
手腕一震,精氣神合一,鞘中寶刀劈斬而出,仿佛雷霆。
身後異象糾纏,鼓動方圓數丈。
有猛虎無聲嘶咆,骨節的碰撞。
然後他看到了對麵的藥師左手揮出了那一把就連九品武者都能夠輕飄飄揮起來的黑刀,嘴角浮現出一絲不屑和譏誚,手中力量更加幾分,打算以手中寶刀將對方的黑刀劈爛。
兩把刀碰撞。
周巢臉上的微笑瞬間僵硬。
恐怖,蠻橫,無可匹敵的力量,瞬間將他的氣機打散,他最後的記憶裡麵,看到的是冷漠平淡的臉部弧度,和同樣冰冷的聲音。
“這一刀名金剛。”
“與某,跪下!”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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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兩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