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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安風遭遇了單星瀾的同時。
在北疆更北之處,一場在淩冽寒風之中的廝殺無聲落下帷幕。
冰川之上,公孫靖拔出了倒插在寒冰上的長槍,手腕一震,槍刃上的鮮血在冰麵上留下來了一個弧形的血痕,青濤騎或者在收拾傷口,或者在擦拭兵刃上的鮮血。
令東方凝心動容之處,是即便在這個時候,他們仍舊保持著冷峻的肅穆,動作無聲無息。
潔白的冰川已經被鮮血染紅。
三千鷹揚騎除去了一開始被絞殺的部分,相當一部分還活著,倒是人人負傷,在被前後包抄,包了餃子之後,主將殞命,鷹揚騎的士氣一落再落,萎靡不振,戰損超過五成之後,再無意誌再戰,成了青濤騎的俘虜。
公孫靖一雙眼睛看著戰場上。
不隻是鷹揚騎的屍體,青濤騎也有戰損出現。
這畢竟是戰場,麵對著的是極凶狠的敵人。
便是他們人人都有養氣境界,且從背後鑿穿,左右包圍,天時地利人和幾乎占了個遍,可對手也不是善茬,一千人出陣,現在戰死的雖然不多,多數人卻已經負傷,隻是他們眼中的神采和火焰越發灼熱。
青濤騎並不是隨隨便便找出來的成員。
他們的父輩和祖輩,都有過大秦的軍士。
他們祖先,幾乎全部都參與過當年太上皇北伐之事。
草原遊牧之族不事生產,每每食物不夠的時候,就會率軍南下,這個和餓了要吃飯是一樣的,老秦人抵抗北疆,一次次將南下的匈奴擊潰,也曾經有過大敗的經曆,動輒數萬全軍覆沒。
之所以跟著太上皇那一次北伐,也是氣憋在肚子裡死活咽不下去。
這已經是世世代代的仇恨,草原廣闊,於秦而言並無什麼價值,所以往前數百年,大多是匈奴像發了瘋一般衝擊中原,中原雄主憋了口氣,大力發展鑄造與人口,攢夠了家底就揮軍往回打。
上數好幾代的老秦人,隻要跟著主君不被一口窩囊氣憋屈死,便是明君,死了也值得。
隻是最近數十年平靜慣了,邊疆摩擦也隻是邊疆摩擦,沒有發展成兩國戰事,這些青濤騎的騎士從未曾想到過,自己有一日也能夠踏在北疆的草原上,左右皆是同袍,手中兵刃,腳下是匈奴鐵騎的屍體。
公孫靖正在令屬下輕點戰損,看到冰川的方向中走出一名穿白狐裘的年輕女子,當下下馬往前,拱手行禮道:“多虧了東方姑娘的提點,否則我等貿然衝入草原,中了埋伏,恐怕是要糟。”
東方凝心從戰場上收回視線。
這原本一片潔白的冰川上,煞氣仍舊是極為驚人,她雖然神色沉靜,可方才青濤騎所展現出來的軍勢和殺戮氣勢,已讓她心中十分震動,她未曾想到國泰民安三十年的而今,天下仍有如此能征善戰之輩。
收斂心神,搖頭道:
“就算沒有在下,將軍也能夠輕易突破而出。”
“說到底,匈奴一方終究是小覷了將軍……”
公孫靖爽朗一笑,道:
“小覷?小覷了好啊,要是今日來的是左武衛的陽金卒,恐怕隻能一千換一千了,那樣可太不值得了,不過如果沒有姑娘開口,再如何布陣也隻是能夠衝出去,想要斬將奪軍就絕不可能了。”
能夠與陽金卒一換一?
東方凝心心中微動,想到了與百越國碧瞳兒閒談時,後者曾豔羨天下強軍,說百越國中那些兵家將種平日裡雖極倨傲,自命不凡,卻隻因為未曾和那些強軍放對,夜郎自大。
三萬大軍,若遇到了大秦司馬錯麾下綠柳營,北疆陽金卒,能夠五換一,百越國的大將軍晚上睡覺能夠偷偷笑醒過來。
按照五成戰損士氣崩潰來看,眼前一千青濤騎,具備正麵撕扯開一萬百越國軍的戰力,甚至不止,大多軍隊在戰損超過三成之後就會潰不成軍。
而且眼前的公孫靖顯然是那種老兵油子,說一手藏一手的,不必看現在笑起來,滿臉誠懇真摯,若真的相信了他說的話,怕是最後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東方凝心沒有去接話,隻是理了理鬢角的黑發,道:
“公孫將軍是為了神武府主而來的。”
“若是如此,那麼將軍接下來要如何?”
公孫靖臉上笑容微微收斂,正色道:
“敢問東方姑娘,可能夠測算出我家少主所在的位置?”
東方凝心搖了搖頭,道:“讓將軍見笑,在下曾經測算過,可是自從前一段時日,再無法算出王府主的天命,似乎是有高人時時為他遮掩了命格,以我手段,不過做到霧裡看花,半點看不真切。”
“隻是能夠感覺到,他已經脫離了最大的危險,隻是似乎還未能離開北疆,若是將軍想要幫到他,不妨想辦法吸引北域注意力,以免有人追查到他身上。”
公孫靖點了點頭,道:
“如此……有勞姑娘。”
東方凝心複又和公孫靖言談片刻,旋即請辭,她本就是專程來此地和神武府結下一次善緣,此刻已經受到了天機的些許反噬,急需靜養,轉身踱步走入風雪之中,不片刻就已經失去了蹤跡。
公孫靖收回視線,看向被卸去了武裝的匈族鷹揚騎。
其中副將會說幾句中原話,見他看過來,縮了縮脖子,語氣中透著些蜀國話的語調,道:
“你說了,投降不殺……”
公孫靖臉上的神色嚴峻,眼底滿是冷意,右手猛然將腰間大秦橫刀拔出,架在了那副將脖子上,百鍛鐵打製的刀刃上帶著一股子沁骨的冷意,那匈族副騎將脖子上浮現出許多的雞皮疙瘩,微微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