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風抱拳一禮,嘴唇嗡動數下,未曾傳出聲音,然後微微一笑,道:
“多謝老前輩盛情。”
“晚輩告辭。”
待得王安風離開之後,周深立在院中頗久,一雙白眉皺起,卻是方才王安風以傳音入秘法門告訴他白虎堂之事,老人心中第一反應便是不信,可思及此刻的江湖局勢,卻又覺得若說有如此膽量,也大有可能。
而且,既然是能與太子平輩相交,想來若非身份不俗,就是武功超絕之輩,這樣的人說出的話,自然平添許多可信。
周深一時間心中諸般念頭湧動起伏,難能下定決心,站立許久,轉身時看到李長興自屋中走出,依在欄杆上,手裡捏著一塊糕點,老人心中微微一動,上前問道:“長興……”
“你那位王叔父,他究竟是誰……?”
李長興眸子轉了轉,微笑道:
“叔父未曾告訴先生嗎?”
周深點了點頭,道:“我二人不過是在山上亭台處相逢,商討丹青。倒是未曾問過他的身份。”
少年皇長孫將手中精致糕點扔到嘴裡,拍了拍手,拍去可手掌上黏著的細粉,然後躍下欄杆,笑吟吟道:
“既然王叔父沒有點出他的身份,自然是有叔父自己的道理,我是晚輩啊,先生,如何能夠違逆了長輩的打算?這可和諸位先生教導的道理相悖。”
周深撫須動作微頓,道:
“這……”
李長興又道:“想來若是叔父打算讓先生知道的時候,一定會告訴先生吧?唔,先生不是會打聽旁人私事的人,突然問叔父的身份,想來當是王叔父說了些什麼事情罷?”
少年撓了撓柔軟的黑發,笑道:
“唔,這畢竟是牽扯了江湖的事情,我就不問先生了。”
“不過,王叔父曾經在扶風學宮待過,據說當年和任長歌老前輩關係尚可,既然是叔父開口說的話,那麼先生還是要多看重些的……叔父他不是胡亂開口的人。”
周深神色變了變,微微點頭。
李長興微笑,拱了拱手,轉身欲走。
老人突然開口,道:“等一下……”
李長興駐足側身,道:“先生還有什麼事嗎?”
周深撫須,神色鄭重,凝眉道:“我觀殿下方才講論丹青時候似乎多有懵懂,於這些年恐怕未曾用心,既然你稱呼我一聲先生,自然不能愧對這二字,你今日之後,每日抽出一個時辰來此,溫習功課。”
少年臉上笑容瞬間崩塌。
“??!”
直至一個時辰後,李長興才被放出了一葉軒彆院,隻覺得滿腦袋裡都是丹青的各種技法,塞得滿滿當當,離了太子府後罕有如此頭痛時候,背後任動垂手侍立,李長興揉了揉手腕,想了想離開時候,自己父親說的話,呢喃道:
“苦也苦也,本想要故作高深裝裝樣子,卻給先生抓了去溫習功課,你說我這一次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任動輕聲道:“周老先生也是為了殿下好。”
李長興苦笑一聲,揉了揉眉心,道:“人人都說為了我好,卻也沒有人問過我是不是喜歡接著這一份好意?”
聲音才落,自覺失語,故作尋常笑著搖頭,道:
“不過,沒有想到這一次居然會遇到王叔父。”
任動道:“那位王大俠……”
李長興察覺任動言語中的好奇和遲疑,笑出聲來,道:
“你也很好奇啊?想知道麼?”
任動恭恭敬敬道:“全聽得殿下吩咐,屬下不敢暗自揣測。”
李長興揉了揉頭發,咕噥道:“哪裡有什麼不敢的,他啊……周深先生總在一葉軒中研究丹青筆法,不怎麼關心江湖事情猜不出來,猜不出身份正常,連你也猜不出嗎?”
少年抬頭,看著第一莊山下景致,呢喃道:
“我說叔父能勝過刀狂,不是在捧他……”
“我是當真覺得,他可以做到。”
………………
王安風自一葉軒出來之後,神色有些微沉,覺得第一莊的局勢本來就不容樂觀,突然多出來的李長興,某種程度上幾乎是不遜色於白虎堂的變數,當今太子的嫡長子,而且朝堂對於這位皇長孫評語似乎極好。
這一件事情往上數,是二十年前。
當今太子隻是個少年,第一莊莊主過壽,太子親自來祝壽。
這分明是帝國未來的繼承人,和江湖中明麵上的第一勢力接觸,是朝堂和江湖的聯手默契,上一次是太子,這一次天下第一莊新的莊主上位,就是皇長孫,至少要與司寇聽楓結下善緣。
想一想若是李長興在這裡出了問題。
王安風打消這個念頭,不再多想,回到所處彆院的時候,恰有兩名來訪者失望離開,默默記下其麵貌身份,推門入內,察覺到了四股氣機。
再進門的時候,聽到了離伯爽朗笑聲,看到了東方熙明懷中放著一個墨色圓盤,裡麵分成好幾個格子,各自放著些精致點心。
離伯手中多出一壇醇酒。
一側站著那位曾給王安風代為傳信的持劍弟子,而在桌子旁邊還坐著一名女子。
穿著一身白色勁裝,黑發如墨,神色冷淡平常,與離伯閒談的時候,將手中的糕點親昵遞給東方熙明,看到後者張嘴結下,不見生分,女子臉上就多出一絲笑意。
而在察覺到王安風推門進來的時候,那笑意收斂了下,仿佛無事發生一般將給熙明擦去嘴角渣子的右手收回,放在旁邊,抬眸看向王安風,沒有寒暄,開口直奔主題,道:
“聽弟子說你找我?還留下一個錦囊?”
王安風點頭,可是旋即就注意到了司寇聽楓相較於尋常蒼白許多的麵龐,微微皺眉,語出幾乎令旁邊持劍弟子心神失守,道:
“你受傷了?”
ps:今日更新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