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勝(2 / 2)

不過是皮肉之相而已,百年以後黃土一抔,皆是虛妄。季陵冷冷地想著,但既然此刻這王爺被他吸引,願意幫他,順手利用一番也是無妨,自重生之後,他一顆心已經灰到極點,隻剩一簇複仇的火焰了,哪裡有閒工夫去在乎會不會傷害彆人。

本以為還要過幾日,沒想到就是第二日,午後一群家丁便鬨哄哄地來了他的院子,說是要挪他窗前那棵樹到前院去。

季陵並未說話,隻是靜靜地待在房裡,聽他們在外鬨哄哄地挖土,不過一會兒工夫,便有人驚呼“這是什麼”“快去告訴大夫人”。又過了一會兒,便有丫鬟趾高氣揚地來叫他:“七公子,咱們大夫人請您到前廳去一趟。”

仿佛戲本子一樣照著演,沒意思得緊。季陵拂了拂袖子,起身往前廳去,與前世幾乎一樣的情形,大夫人正窩在正座上,在父親身邊哭得梨花帶雨,見他進來了,便顫著攥著絹子的手指向他:“老爺,老爺……”

大夫人身邊的嬤嬤立刻便厲聲開了口:“陵哥兒,這是從你窗前挖出來的臟東西!你看看,這東西上還插著針呢,你想詛咒老爺還是夫人?竟在家裡私藏這樣的東西,你這是忤逆不孝!”

季陵冷眼看著仍在他麵前的兩三個娃娃,娃娃身上臟兮兮一片,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前世他拚命喊冤,直到娃娃被洗淨了,露出其上大夫人和嫡親哥哥的名字來,才真正百口莫辯。

季陵磕了個頭,清了清嗓子,冷靜地說:“父親,這不是我的東西。”

大夫人一愣,隨即又哭說:“在你窗戶下埋著,不是你用來詛咒旁人的是誰的?”

“自然是旁人埋到我窗下,來詛咒我的,”季陵十分淡定地接口道,“夫人問也不問,便一口咬定了是我用來害彆人的,這是什麼道理?”

季府的當家主君是季陵的父親季延,官至正四品,平日裡為人圓滑,但對這個他一向看不過眼的庶子也沒什麼耐心:“來人,把這肮臟之物……洗淨了,看看上麵有沒有名字。”

季延原配夫人去得早,現今的夫人錢氏是當年的妾室扶正而來,出身不高,當年便尤其跟季陵的母親過不去。如今得了勢,更看季陵不順眼,尤其是他還長了那麼一張臉。

生生地把季家所有的兒子比了下去,錢氏邊冷笑邊想,怪不得老爺一直懷疑季陵並非他的親生子,現今看來,果然不假。

小廝手腳利落,很快便把那臟得看不出什麼的娃娃洗淨了,錢氏看著身旁的嬤嬤去小廝身旁近看那娃娃,心中生出一絲快意來。

季延最討厭神神鬼鬼的厭勝之術,恐怕這次,打死他都不能解氣。

“大……大夫人!”誰知一直跟著她的嬤嬤卻驚叫了起來,她顫著手把那幾個濕漉漉的娃娃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才惶然回過頭來,“這,這……”

季延皺著眉走了過去,彎腰看了看,那娃娃腰側針腳疏散,一看便知是不經常做女紅的人繡的,但那兩個歪歪扭扭的字跡,分明是“季陵”。

錢氏身邊的大丫鬟也忍不住了,走近了些看,卻驚叫了一聲:“大夫人……這……怎麼刺的是陵哥兒的名?”

“怎麼可能?”錢氏擦著眼淚,驚詫道,“誰會往娃娃上刺自己的名字?”

“是啊,誰會往娃娃上刺自己的名字?”季陵又磕了個頭,哽咽道,“還望父親查清楚,到底是誰這麼惡毒,想要害我。”

旁邊的丫鬟有人在嘀咕:“怪不得陵哥兒前幾日得了風寒,一直都不好……”

季延的麵色很不好看,他一連翻動了三個娃娃,除了季陵之外,另兩個刺的名字是季杉和季禹,都非大夫人所出。季延幾乎立刻便明白了,他冷哼了一聲,扔下了手中的娃娃,衝著錢氏道:“你不查清楚就來找我,我整日忙政事忙得昏頭,哪有閒心來管你們這些內宅裡的事?”

季陵垂下眼睛,心中冷笑道,若是今日刺的是大夫人及他幾個嫡子的名字,不知他還會不會如此反應。

“老爺,大夫人……有小廝過來說在期哥兒和晴姐兒院裡也挖出了一樣的娃娃,都給您帶過來了!”

幾個小廝捧著另幾個與這樣式幾乎一樣的娃娃,恭敬地呈給了季延。季延耐著性子翻了翻,心中不悅,回頭衝著錢氏便劈頭蓋臉地罵了一聲:“政事這麼多,你還想方設法地在內宅挑事,你安的什麼心?”

錢氏萬沒想到這個結局,她匆忙地站起,險些從椅子上跌下來,慌慌張張地過來之後翻那幾個娃娃,卻發現娃娃上刺的名字除了自己所生的幾個孩子之外,竟包括了所有季家的孩子的名字。

“我……”根本是辨無可辨,錢氏目瞪口呆地盯著手中的娃娃,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季延早沒了耐心,他甩了甩袖子,冷道:“你治家不嚴,竟讓家裡出了這些醜事,這些日子便少出門,把內宅的事交給崔氏吧。”

季陵聽出他的意思是想息事寧人,把此事含糊過去,畢竟要是追究下去還不知怎麼收場。照著季延那偏袒錢氏和她幾個孩子的性子,能有這樣的處置,已經很不錯了。

許是有些愧疚,季延咳嗽了一聲,衝他說道:“行了,彆跪著了,回去休息吧。”

錢氏氣得發怔,卻還是勉強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著便過來扶他:“你這孩子,彆跪著了,風寒還沒好吧,喝藥了沒有?”

季陵微笑著,不動聲色地挪開了她的手:“多謝大夫人關懷,我身子無礙,已經好了。”

回到屋時已是夜裡,季陵覺得緊繃了半日的神經終於鬆緩了些,他連燈都沒點,直接合衣倒在了榻上。

剛鬆了一口氣,他便聽見了裴深離他很近、帶著笑意的聲音:“阿陵神機妙算,真是讓我看了一出好戲啊。”

季陵打了個寒戰,一骨碌便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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