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城一中就在那附近,時綠在那裡讀了六年,跟許宿野糾纏了六年。
十二歲那年,時綠讀初一,跟許宿野坐同桌。
許宿野性格沉悶內向,雖然學習好,但在班上人緣很差,經常有壞小孩欺負他。
其實小孩子很勢力,他們天生就有一種能力,能分辨出哪些小孩是“受歡迎的”,哪些小孩是“不合群的”。甚至有時候,為了表現得合群,他們會故意去欺負那些不合群的孩子。
一開始,大家隻是言語上嘲笑許宿野,可後來漸漸發現,不論他們做得多過分,許宿野都不會告訴家長,也不會給他們帶來任何後果,那些孩子變得越來越放肆。
那時候,時綠長得美,家裡有錢,出手闊綽,有一堆小跟班,可她從來沒想過要幫許宿野。
家人們都以為她是個善良單純的乖孩子,時綠自己心裡很清楚,她很壞,還很冷血。
那天午後,她偷偷逃了午休,跟朋友們一起去外麵上網。
路過小巷
子的時候,她看到有幾個人圍住許宿野,罵罵咧咧地推搡,還有人偷偷踢他。
時綠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對此習以為常。
許宿野看著時綠經過,卻並沒有向她求助,隻是下意識無聲地動了動唇。
走過巷子口,時綠眨了眨眼睛,忽然停下。
“怎麼了,綠綠?”玩伴問。
時綠回想起剛才許宿野的唇形,好像是在喊她“姐姐”。
她心中微動,還沒來得及糾結要不要救,身體就已經率先做出了反應。
時綠從不屑於欺負同學,但因為她平時冷冰冰的,人緣又好,一中的學生很多都怕她。
所以她一開口,那些人就放過了許宿野。
於時綠而言,她隻是難得良心發現,隨口說了句話。
可從那以後,許宿野好像真的把她當姐姐看待,對她言聽計從。
時綠漸漸發現,許宿野有點呆,又很悶,老實得誇張。奴役他,成了時綠每天去學校最大的消遣。
即使後來知道許宿野比自己大,時綠還是喜歡逼他喊自己“姐姐”。
在學校裡,時綠讓許宿野幫自己記筆記,寫作業,做值日,跑腿買東西。
他毫無怨言,甚至看上去還很樂意。
放學後,時綠會裝作跟許宿野關係很好的樣子,和他一起回家,然後得到父母對她“懂事乖巧”的誇獎。
其實這麼多年,時綠對許宿野一點都不好,還總欺負他。
所以後來,許宿野那麼深深地愛上她,時綠實在難以理解。
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釋就是——他們都不是正常人,許宿野喜歡上她,是因為病態的人之間的本能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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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許宿野來祁大附近,是為了跟一個教授談合作項目,順便拜訪一下當初的老師。
談完以後,他跟負責這個項目的兩個人回酒店,打算商量細節。
跟時綠分開,許宿野回到房間裡,沒用很久,正事就商量完了。
那兩個人沒立刻走,而是大著膽子問了一句:“許總,剛才那個女人,你們認識?”
許宿野眸光不變,“不認識。”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得出來他在敷衍,卻不敢繼續追問,提出告辭。
他們一走,屋裡瞬間冷清下來。
許宿野垂眸,在沙發上默默坐了很
久,一動不動,燈光在他身前投射出朦朧的影子。
夜色漸濃,外麵的天空變成了深沉的黑藍色。
許宿野關掉屋裡的燈,站起身,走到陽台上,咬了支煙,偏過頭點燃。
以前他從不抽煙,這都是跟時綠學的。
時綠在家人麵前是乖乖女,除了有些傲慢,脾氣有點大以外,沒什麼缺點。
可他知道,時綠私下裡喜歡抽煙喝酒,很叛逆,跟那些端莊知性的名媛不一樣。
當初,他和時綠約定好一起留在祁城上大學,他滿心期待,最後等到的卻是她出國的消息。
時綠沒留下一句解釋,單方麵切斷了跟他的所有聯係,說走就走。
後來放寒假,時綠從國外回來,一來就拉著他去開房,那是他們的第一次。
他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喜悅當中,完全沒想過拒絕。
麵對她,他似乎也很難說出拒絕的話。
一進房間,時綠把他抵在牆上。她燃起煙,吸了一大口,然後踮起腳,抓著他的衣領,用力吻上他的唇。
濃烈的苦澀味道掠過肺部,嗆得他直咳嗽。
時綠退開半步,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桃花眼彎成了月牙,笑得又壞又美。
他咳得臉龐泛紅,片刻後,也忍不住跟著笑。
隻要她一個吻,他什麼都可以不追究,可以把無數個痛苦的夜都當作不存在。
時綠親完他以後,還說了句話。
她說,許宿野,我要你以後沒有我的每一天,都像在受酷刑。
她說到做到了。
離開她以後,許宿野沒有一天是真正快樂的。
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她,心裡卻很清楚他們已經散了,這樣的情緒拉扯幾乎逼得他崩潰。
他吸了口煙,入喉卻隻有苦澀,沒有她親上來的時候,唇齒間讓人上癮的甜味,也沒有她身上混合了酥梨和五月玫瑰的香水味。
許宿野忽然覺得很沒意思。
他摁滅煙,雙手撐在陽台欄杆上。
夜風悶窒,下麵漆黑如深淵。
跟她分開後,有很多個瞬間,他都想從高處縱身跳下去。
時綠問他過得好嗎?
他要怎麼回答,能怎麼回答。
答案她不是很清楚麼。
半晌,許宿野忽然紅了眼眶,痛苦地垂下頭。
他得給自己留點尊嚴。
被她玩弄了這麼多次,他不會再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