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綠睡得很不安穩,雖然不再夢囈,眉心卻依然皺著,死死抓著許宿野不放。
許宿野抱著她,安撫地在她後背輕拍,低聲哄她。
時綠在夢裡喊他的名字,這讓許宿野既高興又難過。
高興的是她會夢到他。
難過的是,夢裡的他也很沒用,沒辦法保護她,讓她開心。
過了十幾分鐘,雷聲漸弱,時綠總算鬆開手,安然睡著了。
黑暗中,身邊的人悄悄下了床。
許宿野關上水龍頭,抬頭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淩晨時分,外麵雨聲磅礴,時不時閃過刺眼的白光,照亮洗漱間。
他臉色蒼白,瞳仁漆黑,唇色很淡,額前黑發被打濕,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水珠,像是雨夜的鬼魅。
半分鐘之後,許宿野拿著溫毛巾回到臥室,幫時綠擦去臉上的汗。
天快亮的時候,他又一次解開時綠的手機,在裡麵裝了個隱藏的程序,並記下那個叫“池越”的人的手機號。
他在床的另一側躺下,跟時綠保持二十公分的距離,徹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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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夢中的場景還沒有消退,依然清晰地停留在腦海中,讓時綠有短暫的失神。
準備下床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昨天是跟許宿野一起睡的。
她看向身邊的位置,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
是去上班了嗎?
時綠並沒有太在意,跟往常一樣穿衣下床。打開臥室門,忽然聽到廚房那邊傳來動靜。
她循聲走過去,就看到許宿野忙碌的背影。他在做早飯。
時間仿佛倒退回很久以前,他們還住在她家彆墅裡的時候。有時她會故意不吃保姆做的飯,非要讓許宿野去廚房給她做,他的廚藝就是這麼一點點被她逼著練出來的。
時綠沒出聲,默默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許宿野忙完,拿著小煎鍋轉身,突然對上她的視線。
許宿野猝不及防愣了下,眸光微閃,很快就調整好表情,若無其事,“醒了?”
“嗯。”時綠出來之前已經洗漱完,化好了妝,她走去餐桌前坐下。
許宿野坐在她對麵,把剛做好的三明治遞給她,“小心燙。”
不知道是不是時綠的錯覺,總
覺得現在的許宿野有些怪異。
他不似昨天那麼興奮激動,取而代之的是平靜,讓人很不舒服的,很詭異的平靜。
她慢慢嚼著食物,食欲不佳,吃了兩口就放下了。
“不喜歡嗎?”許宿野見狀,抬眸看向她,緊張地問。
“嗯。”
不是不喜歡,隻是她今天確實沒有食欲。
“想吃什麼?我再給你做。”
時綠盯著他,故意說道:“你做的我都不喜歡。”
說完,果然看到他抿緊唇,微低著頭,被她一句話就輕而易舉地傷到。
他把三明治放下,明明不是他的錯,他也在道歉,低聲下氣地,“對不起。”
時綠在按照自己預想好的方式折磨他。
可奇怪的是,她並沒覺得多快樂,至少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快樂。
反而隻讓她感到疲倦。
“我上班去了。”時綠覺得無趣,不想再繼續浪費時間。
“不吃早飯了嗎?”許宿野看著她,跟著起身。因為動作太急,餐椅跟大理石瓷磚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時綠沒回應,自顧自地拿上車鑰匙下樓。
許宿野把三明治丟進垃圾桶,收拾好廚房。
之後,他撥通了池越的電話。
說清自己的身份後,池越半信半疑。
“時綠結婚了?”
“我們昨天剛領的證。”許宿野沉聲道。
時綠離開,他也不用再努力裝出無事發生的模樣。
現在的他眼神頹廢,神情痛苦而掙紮。
許宿野把自己看到的那幾個藥名以及對應的藥量,都告訴了池越。
為了取得池越的信任,從而得知時綠的真正情況,他不得不這麼做。
那邊沉默了很久,再次開口的時候,池越的語氣變得有些激動,“她這樣很危險,應該趕緊去看醫生。”
“先彆告訴她。”
“為什麼?你知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
“如果告訴她,事情隻會更嚴重。”
許宿野說完,池越啞口無言,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對的。
以時綠的驕傲,如果知道自己生病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她肯定承受不住,說不定會做出過激的行為。
雙方都在沉默,最後是許宿野率先開口,“她到底怎麼了?”
“下周你來找我,我當麵跟你說。”池
越還是對他不太信任,不放心在電話裡說。
“好。”
從池越這裡暫時得不到答案,許宿野隻能帶著那些藥名去谘詢醫生,大致對時綠的病情有了了解。
還好不是精神分裂,他稍微鬆了口氣。
許宿野不敢開誠布公地跟時綠說這件事,又實在擔心她出事,就偷偷在房間裡裝了攝像頭。
他不敢去想,這件事如果被時綠發現,她會有怎樣的反應。
現在的許宿野隻有一個想法,就是讓時綠活下去。
她必須活著,怎樣都要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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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後的幾天,每天晚上,都是許宿野來時綠這邊睡覺。
但他們隻是並肩躺在床上,很少有親密接觸。
最近時綠看上去很疲倦,食欲不振,精神萎靡,整個人都打不起精神,連玩弄他都沒興趣。
許宿野暗自著急,卻又不敢讓她知道,自己已經知道她生病的事情。
他越來越沒有安全感,生怕時綠出事,在她車上也裝了攝像頭和定位設備。
“我明天送你去上班吧?”吃晚飯的時候,許宿野試探著提出。
時綠正好不太想開車,就懶懶點頭,答應了。
晚飯她又是隻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許宿野默默收好餐桌,在她身邊坐下。
“明天我把你送到哪裡?”
“祁大。”
“你在祁大工作?”說來可笑,他們都結婚了,他甚至還不知道時綠的工作是什麼。
怕惹怒她,他平時連打探她的消息,都十分小心翼翼。
“嗯。”時綠懶得多說。
“去床上休息吧?”他想抱她去床上。
“不用,”時綠不耐煩地說完,抬腳在他身上踹了一下,“離我遠點。”
許宿野順從地起身,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他凝望著她,連視線都要很克製,生怕驚擾了她。
晚上臨睡前,時綠從冰箱裡拿出幾瓶酒,坐在窗前默默喝著。
許宿野想勸她,可剛開口,就被她打斷:“彆煩我。”
他不敢再說。
白天,時綠很少理他。
睡覺的時候,時綠也不讓他靠近。
他們明明是夫妻,卻比陌生人還要生疏。
許宿野能感覺得出來,時綠是故意對他這麼糟糕的,她在懲罰他上次的離
開。
在跟池越見麵之前,時綠的情況又發生了變化。
具體變化發生在周五那天。
最近都有些嗜睡的時綠,那天卻醒得格外早。
她眼睛很亮,眉梢微揚,看上去心情很好。
早飯她正常吃的,沒像之前那樣食欲不佳。
許宿野送她去上班,她下車的時候,還衝著他揮了揮手。
他以為她情況有了好轉,重重地鬆了口氣。
晚上,許宿野去接她下班。
時綠的話比平時多了很多,還跟他分享在學校遇到的事情。
“我有個學生很有天賦,將來肯定能成為出色的大提琴手。”
“我今天遇到我們的高中同學了,文書藝,你還記得嗎?”
許宿野專心看著前方的路,襯衫袖子挽起,手臂放鬆地搭在方向盤上,嗓音溫和,“嗯,記得,她是你同桌。”
“我之前在學校就遇到過她一次,這次又遇到了,真巧啊。”
“是啊。”
“她說我們班過年的時候,會舉辦同學聚會,你要去嗎?”時綠轉頭看向他。
“你去我就去。”正好要等紅燈,許宿野停下車,趁著這會兒,看向身邊的她。
時綠今天跟以往任何一天的她都不一樣,桃花眼微彎,唇角一直無意識勾起。
記憶裡,他很少看到她這麼高興。
他的心情也跟著變好,漆黑的眼裡泛起笑意。
看著前方的倒計時,許宿野心思微動,試探著問:“我們出去吃嗎?”
“好啊。”時綠果然答應。
綠燈亮起,許宿野輕輕踩下油門,帶著她去了一家法國餐廳。
路上,時綠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樹影,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許宿野說話。
“你還記得嗎?以前我家附近住著個老爺爺,在院子裡種了一大堆向日葵。”
“嗯,記得。”
“那個爺爺說,種向日葵是為了紀念他去世的妻子,我們還去摘過向日葵。”
“我記得。”
“如果我死了,你也會給我種很多向日葵嗎?”
許宿野猛地踩下刹車。
他唇色發白,瞳仁收縮,驚惶萬狀地看著她,聲音都在顫抖,“時綠。”
“我開玩笑的。”時綠背對著他,這麼說的時候,語氣平靜。
之後吃飯的過程中,許宿野全程惴惴不
安,注意力一直放在時綠身上。
時綠卻很淡然。
她也許隻是想嚇他,許宿野這麼想著。
他寧願時綠真的隻是想報複他,也不希望她那句話有彆的含義。
晚上回到家,許宿野乖乖躺在她身邊。
時綠卻忽然過來,溫軟的身子半壓在他身上。
黑暗中,許宿野的呼吸變得有些紛亂,眼眸很亮,專注地看著她。
他屏住呼吸,等著她的指令。
時綠隻穿了件絲質吊帶裙,很薄,他們之間幾乎毫無阻隔,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
“要做嗎?”時綠問。
“要。”許宿野嗓音沙啞,掩飾不住的激動。
許宿野一隻手放在她頸後,輕柔地摸索,微仰起頭,吻上她的唇。
他動作很輕地頂開她的唇齒,舌尖像羽毛掃過她的上顎,做好了隨時會被她推開的準備。
可時綠並沒有推開他,她難得順從。
許宿野反身壓著她,把她的睡裙推上去,輕輕親吻。
“你的呼吸好燙。”時綠笑著說。